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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典籍·


荀子·译注

  

〔战国〕荀卿·著
  

《荀子》凡二十六篇 子夜星网站整理编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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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 乐论篇
 

  [题解]

  本篇论述了音乐的起源及其社会作用,批判了墨子反对音乐的主张。荀子认为,音乐是人情的一种必然需要,它是必不可少的。它不但可以表现人的感情,从而得到娱乐,而且具有“入人也深”、“化人也速”的强大感染力,因而可以“移风易俗”。如果对音乐放任自流,那么邪音就会搞乱社会。所以统治者必须制定正声雅乐来加以引导,使它能“感动人之善心”,从而使它为巩固统治服务。


  【原文】

  夫乐者,乐也<1>,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2>,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故人不能不乐,乐则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3>,则不能无乱。先王恶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4>,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辨而不諰<5>,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使夫邪污之气无由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而墨子非之<6>奈何?

  〔注释〕

  <1>乐[yuè 音悦]者,乐[ 音勒]也,这是用同形字来解释字义。 <2>而:犹“则”。 人之道:指人之所为(用《礼记·乐记》郑玄注)。 <3>道:同“导(導)”,引导。 <4>《雅》、《颂》:《诗经》中的两类乐曲。“雅”是正的意思。《雅》就是朝廷的正声雅乐,分为《大雅》和《小雅》两种。“颂”即“容”,指舞蹈时的容貌。《颂》是宗庙祭祀的舞曲,分为《周颂》<周朝的>、《鲁颂》<鲁国的>、《商颂》<商的后代宋国的>三种。 <5>辨:通“辩”,《礼记·乐记》作“论”,孔颖达释为“谈论义理”。 諰[ 音洗]:边思边说的意思(参见《说文》段注),引申为暗藏心机的花言巧语。 <6>墨子:即墨翟[ 音敌],战国初鲁国人,一说宋国人,墨家学派的创始人。墨子为民生疾苦而忧愁,主张“非乐”,认为音乐对于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对于阻止残酷的战争等都毫无用处,所以反对音乐。(参见《墨子·非乐》)


  〔译文〕

  音乐,就是欢乐的意思,它是人的情感绝对不能缺少的东西。人不可能没有欢乐;欢乐了就一定会在歌唱吟咏的声音中表现出来,在手舞足蹈的举止中体现出来;可见人的所作所为——包括声音、举止、性情及其表现方式的变化,就全都体现在这音乐之中了。所以,人不可能不快乐,快乐了就不可能不表现出来,但这种表现如果不进行引导,就不可能没有祸乱。古代的圣王憎恶那祸乱,所以创作了《雅》、《颂》的音乐来引导他们,使那歌声足够用来表达快乐而不淫荡,使那歌词足够用来阐明正确的道理而不流于花巧,使那音律的宛转或舒扬、繁复或简单、清脆利落或圆润丰满、节制停顿或推进加快,都足够用来感动人的行善之心,使那些邪恶肮脏的风气没有途径能和民众接触。这就是古代圣王设置音乐的原则啊。但是墨子却反对音乐,又能怎么样呢?


  【原文】

  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乡里族长之中<1>,长少同听之,则莫不和顺。故乐者审一以定和者也<2>,比物以饰节者也<3>,合奏以成文者也;足以率一道<4>,足以治万变<5>。是先王立乐之术也,而墨子非之奈何?

  〔注释〕

  <1>乡里族长:都是古代的行政区域单位。据《周礼·大司徒》与《遂人》,一万二千五百户为一乡,二十五户为一里,一百户为一族。据《管子·小匡》,郊内二千户为一乡,五十户为一里。据《管子·乘马》,二百五十户为一长。可见其名称及所辖范围因时因国而异。此文“乡里族长”泛指乡村里弄。一说“族长”即“族党”,指聚居在一起的同族亲属。 <2>一:指五音(宫、商、角、徵、羽,相当于现代简谱中的 1、2、3、5、6)中作为主音的一个音。 和:指五音中除主音以外用来应和主音的其他音。审一以定和:古代的宫、商、角、徵[zhǐ 音止]、羽虽然没有绝对音高,但有相对音高,只要其中一个音的音高确定了,其他各级的音高也就确定了。比如说,以宫为主音,它的音高一确定,那么五声音阶的各级音高也就都确定了,所以《淮南子·原道训》说:“故音者,宫立而五音形矣。”这就是此文所谓的“审一以定和”。当然,这“一”不一定就是指宫,古代也有以其他音为主音的,如《管子·地员》所述,以徵为主音(其排列为:徵、羽、宫、商、角;相当于简谱的5、6、1、2、3);《孟子·梁惠王下》所说的“徵招”、“角招”,分别以徵、角为主音;《韩非子·十过》所说的“清商”,以商为主音;《史记·刺客列传》所载“羽声”,以羽为主音。 <3>比:并列,配合。物:指乐器。饰:通“饬”,整治。 <4>一道:治理社会的总原则,包括使君臣上下“和敬”、父子兄弟“和亲”、长少“和顺”的种种具体原则。 <5>万变:指前面所说的“声音、动静、性术之变”。


  〔译文〕

  所以音乐在祖庙之中,君臣上下一起听了它,就再也没有人不和谐恭敬的了;在家门之内,父子兄弟一起听了它,就再也没有人不和睦相亲的了;在乡村里弄之中,年长的和年少的一起听了它,就再也没有人不和协顺从的了。音乐,是审定一个主音来确定其他和音的,是配上各种乐器来调整节奏的,是一起演奏来组成众音和谐的乐曲的;它足能用来率领统一的原则,足能用来整治各种变化。这就是古代圣王设置音乐的方法啊。可是墨子却反对音乐,又能怎么样呢?


  【原文】

  故听其雅颂之声,而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屈伸,而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1>,要其节奏<2>,而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出所以征诛也,入所以揖让也;征诛揖让,其义一也<3>。出所以征诛,则莫不听从;入所以揖让,则莫不从服。故乐者天下之大齐也,中和之纪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是先王立乐之术也,而墨子非之奈何?

  〔注释〕

  <1>缀:表记,指舞蹈时行列的标识。 兆:界域,指舞蹈者活动的界域。 缀兆:指舞蹈时的行列位置。 <2>要[yāo 音腰]:迎合。 <3>义:意义,指作用。


  〔译文〕

  所以,人们听那《雅》、《颂》的音乐,志向心胸就能宽广了;拿起那盾牌斧头等舞具,练习那低头抬头弯曲伸展等舞蹈动作,容貌就能庄重了;行动在那舞蹈的行列位置上,迎合那舞曲的节奏,队列就能不偏不斜了,进退就能整齐一致了。所以音乐,对外可用来征伐,对内可用来行礼让。对于征伐与礼让,音乐的作用是一样的。对外用音乐作为征伐的工具,那就没有人不听从;对内用音乐作为礼让的手段,那就没有人不服从。所以音乐是齐一天下的工具,是中正和平的要领,是人的情感绝对不能脱离的东西。这就是古代圣王设置音乐的策略。可是墨子却反对音乐,又能怎么样呢?


  【原文】

  且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1>,先王之所以饰怒也。先王喜怒皆得其齐焉<2>。是故喜而天下和之,怒而暴乱畏之。先王之道,礼乐正其盛者也。而墨子非之。故曰:墨子之于道也,犹瞽之于白黑也,犹聋之于清浊也,犹欲之楚而北求之也。

  〔注释〕

  <1>鈇[ 音夫]:斧。钺[yuè 音月]:大斧。鈇钺:都是古代斩杀的刑具,此泛指刑具。 <2>齐:中,适当。一说“齐”读为[ 音际],指分际、界限,也就是分寸的意思。焉:于之。“之”指代“乐”与“军旅鈇钺”。


  〔译文〕

  况且音乐,是古代的圣王用来表现喜悦的;军队和刑具,是古代的圣王用来表现愤怒的。古代圣王的喜悦和愤怒都能通过音乐与军队刑具而表达得恰如其分。所以,圣王喜悦了,天下人就附和他;圣人愤怒了,凶暴作乱的人就害怕他。古代圣王的政治原则中,礼制和音乐正是其中的大事,但墨子却反对它们。所以说:墨子对于正确的政治原则,就好像是瞎子对于白色和黑色不能分辨一样,就好像是聋子对于音质的清浊不能区别一样,就好像是想到南方的楚国却到北方去寻找它一样。


  【原文】

  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故先王谨为之文。乐中平则民和而不流,乐肃庄则民齐而不乱。民和齐则兵劲城固,敌国不敢婴也<1>。如是,则百姓莫不安其处乐其乡,以至足其上矣。然后名声于是白,光辉于是大,四海之民,莫不愿得以为师,是王者之始也。乐姚冶以险,则民流僈鄙贱矣;流僈则乱,鄙贱则争;乱争则兵弱城犯,敌国危之如是,则百姓不安其处,不乐其乡,不足其上矣。故礼乐废而邪音起者,危削侮辱之本也。故先王贵礼乐而贱邪音。其在序官也<2>,曰:“修宪命,审诗商,禁淫声,以时顺修,使夷俗邪音不敢乱雅,太师之事也。”

  〔注释〕

  <1>婴:通“撄”,碰,触犯。 <2>修:当为“循”字之误。 商:通“章”,乐章。 诗商,原作“诛赏”。


  〔译文〕

  那音乐渗入人心是很深的,它感化人心是很快的,所以古代的圣王谨慎地给它文饰。音乐中正平和,那末民众就和睦协调而不淫荡;音乐严肃庄重,那末民众就同心同德而不混乱。民众和睦协调、同心同德,那末兵力就强劲,城防就牢固,敌国就不敢来侵犯了。像这样,那末老百姓就无不满足于自己的住处,喜欢自己的家乡,以使自己的君主获得满足。然后,君主的名声就会因此而显著,光辉因此而增强,天下的民众,就没有谁不希望得到他让他做自己的君长。这是称王天下的开端啊。音乐妖冶轻浮而邪恶,那末民众就淫荡轻慢卑鄙下贱了。民众淫荡轻慢,就会混乱;卑鄙下贱,就会争夺。混乱又争夺,那就会兵力衰弱、城池被侵犯,敌国就会来危害了。像这样,那末老百姓就不会安居在自己的住处,就不会喜欢自己的家乡,也不会使自己的君主满足了。所以,礼制雅乐被废弃而靡靡之音兴起来,这是国家危险削弱、遭受侮辱的根源。所以古代的圣王看重礼制雅乐而鄙视靡靡之音。他在论列官职时,说:“遵循法令,审查诗歌乐章,禁止淫荡的音乐,根据时势去整治,使蛮夷的落后风俗和邪恶的音乐不敢扰乱正声雅乐,这是太师的职事。”


  【原文】

  墨子曰:“乐者、圣王之所非也,而儒者为之过也。”君子以为不然。乐者,圣王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1>。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

  〔注释〕

  <1>《汉书·礼乐志》“俗”下有“易”字。


  〔译文〕

  墨子说:“音乐,是圣明的帝王所反对的,而儒者却讲求它,那是错误的。”君子认为并不是这样。音乐是圣人所喜欢的,而且可以用来改善民众的思想,它感人至深,它改变风俗也容易,所以古代的圣王用礼制音乐来引导人民而人民就和睦了。


  【原文】

  夫民有好恶之情,而无喜怒之应则乱;先王恶其乱也,故修其行,正其乐,而天下顺焉。故齐衰之服<1>,哭泣之声,使人之心悲。带甲婴胄<2>,歌于行伍<3>,使人之心伤<4>;姚冶之容,郑卫之音,使人之心淫;绅、端、章甫<5>,舞韶歌武<6>,使人之心庄。故君子耳不听淫声,目不视邪色,口不出恶言,此三者,君子慎之。

  〔注释〕

  <1>齐衰:又作“齐缞[zī cuī 音资]”,丧服。“五服”中列位二等,次于斩衰。其服以粗疏的麻布制成,衣裳分制,缘边部分缝缉整齐,故名。有别于斩衰的毛边。具体服制及穿著时间视与死者关系亲疏而定。 <2>婴:系,指把帽带系在颈上(参见第十篇“婴宝珠”杨倞注)。 䩜[zhòu 音宙]:同“胄”,头盔。 <3>行[háng 音航]伍:古代军队的编制,五人为伍,二十五人为行,所以用“行伍”指称军队。 <4>使人之心伤:即《诗·小雅·采薇》所说的“忧心烈烈”、“忧心孔疚”、“我心伤悲”之类。一说“伤”通“壮”;一说“伤”通“扬”<振作>;均可从。 <5>绅:古代士大夫束在腰间、一头垂下的大带子。 端:古代诸侯、大夫、士在祭祀时穿的式样端正的礼服,举行冠礼、婚礼时也穿此。章甫:商代的一种礼帽,即缁布冠,它是行冠礼以后才戴的,用来表明(“章”)成人男子(“甫”)的身份,故称章甫。 <6>《韶》:舜时的乐曲名。 《武》:又名《大武》是周武王灭商以后周公所作的歌颂武王克商之功的乐曲名。


  〔译文〕

  民众有了爱憎的感情而没有表达喜悦愤怒的方式来和它相应,就会混乱。古代的圣王憎恶这种混乱,所以修养自己的德行,端正国内的音乐,因而天下人就顺从他了。那披麻戴孝的丧服,哭泣的声音,会使人的内心悲痛;穿上铠甲,系上头盔,在部队中歌唱,会使人的内心忧伤;妖艳的容貌,郑国、卫国的靡靡之音,会使人的内心淫荡;系着宽大的腰带、穿着礼服、戴着礼帽,随着《韶》《武》的乐曲载歌载舞,会使人的内心严肃。所以君子耳朵不聆听淫荡的音乐,眼睛不注视女子的美貌,嘴巴不说出邪恶的语言。这三件事,君子是慎重地对待的。


  【原文】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乱生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治生焉。唱和有应,善恶相象,故君子慎其所去就也。

  〔译文〕

  大凡淫邪的音乐感动人以后就有歪风邪气来应和它,歪风邪气形成了气候,那么混乱的局面就产生了。正派的音乐感动人以后就有和顺的风气来应和它,和顺的风气成了社会现象,那么秩序井然的局面就产生了。有唱必有和,善良的或邪恶的风气也随之而形成,所以君子对自己抛弃什么音乐、接受什么音乐是很慎重的。


  【原文】

  君子以钟鼓道志,以琴瑟乐心<1>;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磬管。故其清明象天,其广大象地,其俯仰周旋有似于四时。故乐行而志清,礼修而行成<2>;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美善相乐<3>。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故乐者所以道乐也,金石丝竹所以道德也,乐行而民鄉方矣<4>。故乐也者,治人之盛者也,而墨子非之。

  〔注释〕

  <1>道<dǎo 音导>:是繁体“導”略笔。 <2>修:当为“循”字之误。 <3>美善相乐:世德堂本作“莫善于乐”。〖按〗《荀子集注》:卢文弨曰:宋本作“美善相乐”,正承上五句而言。此‘乐’字读‘喜乐’之乐。下文‘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云云,皆承此‘乐’字而言。若改为‘莫善于乐’,则仍读‘礼乐’之‘乐’,与上下文皆不相应矣。 <4>鄉:“嚮(今作向)”字略笔,不可简写作“乡”。 方:道。


  〔译文〕

  君子用钟、鼓来引导人们的志向,用琴、瑟来使人们心情快乐。拿着盾牌斧头等舞具来跳舞,用野鸡毛和牦牛尾等舞具做装饰,用石磬、箫管来伴奏。所以那乐声的清朗像天空,广大像大地,那舞姿的俯仰旋转又和四季的变化相似。所以,音乐奉行而人们的心志清明,礼制遵循而人们的行事有成;耳聪目明,气血平和,改变旧的风俗习惯,天下都归于平静,美与善皆大欢喜。所以说:音乐,就是欢乐的意思。君子把从音乐中获得道义作为欢乐,小人把从音乐中满足欲望当作欢乐。用道义来控制欲望,那就能欢乐而不淫乱;为满足欲望而忘记了道义,那就会迷惑而不快乐。所以音乐是用来引导人们娱乐的。金钟石磬琴瑟管箫等乐器,是用来引导人们修养道德的。音乐推行后民众就向往道义了。所以音乐是治理人民的重大工具,但墨子却反对它。


  【原文】

  且乐也者,和之不可变者也<1>;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合同,礼别异,礼乐之统,管乎人心矣。穷本极变<2>,乐之情也;着诚去伪,礼之经也。墨子非之,几遇刑也。明王已没,莫之正也<3>。愚者学之,危其身也。君子明乐,乃其德也<4>。乱世恶善,不此听也。於乎哀哉<5>!不得成也。弟子勉学,无所营也<6>。

  〔注释〕

  <1>和:《礼记·乐记》、《史记·乐书》均作“情”,疑原本作“和情”,后人为求对文而删一字,反使文义不完整了。 <2>穷:穷究,深入到极点。本:指本性。极:达到最高限度。 变:化,指感化人心改变风俗。穷本极变:与前面所说的“入人也深”、“化人也速”含义相承。 <3>正:纠正。 <4>德:宜作“仁”,因为上下文都押韵,这一句也当押韵。 <5>於[ 音乌]乎:同“呜呼”。 <6>营:通“荧”,惑乱。


  〔译文〕

  况且音乐,是协调人情时不可变更的手段;礼制,是治理社会时不可更换的原则。音乐使人们同心同德,礼制使人们区别出等级的差异。所以礼制音乐的纲领,可以总管人们的思想了。深入地触动、极大地改变人的心性,是音乐的实际情形;彰明真诚、去掉虚伪,是礼制的永恒原则。墨子反对它们,近乎犯罪。圣明的帝王已经死去,没有人来加以纠正。愚蠢的人学习他,会危害自己的生命。君子彰明音乐,这才是仁德。混乱的社会厌恶善行,不听这提倡音乐的话。唉呀可悲啊!音乐因此而不能见成效。学生们努力学习吧,不要因为墨子的反对而有所迷惑啊。


  【原文】

  声乐之象:鼓大丽<1>,钟统实<2>,磬廉制<3>,竽笙箫和,筦钥发猛<4>,埙篪翁博<5>,瑟易良<6>,琴妇好<7>,歌清尽,舞意天道兼。鼓其乐之君邪。故鼓似天,钟似地,磬似水,竽笙箫和筦钥,似星辰日月,鼗、柷、拊、鞷、椌、楬似万物<8>。曷以知舞之意?曰:目不自见,耳不自闻也,然而治俯仰、诎信、进退、迟速,莫不廉制<9>,尽筋骨之力,以要钟鼓俯会之节,而靡有悖逆者<10>,众积意謘謘乎<11>!

  〔注释〕

  <1>声乐之象:声乐都是有象征意义的。 丽:通“厉”,激越高亢。丽,一说通“离”,指远。 <2>统:通“充”,指声音洪亮。实:充满,指声音浑厚。 <3>廉:清白俭约,此指声音清脆不浑厚。 廉制:清静而有节制。 <4>和:小笙。筦:同“管”,一种管乐器。 籥[yuè 音悦]:古管乐器,似排箫。 <5>埙[xūn 音熏]:一种陶土烧制的吹奏乐器,大如鹅蛋,形如秤锤,上尖下平中空。埙篪[chí 音迟]:一种单管横吹乐器。 翁[wēng 音滃]博:通“滃渤”,形容气势如大水涌流一样浩瀚滂渤。 <6>易:平和。良:温良。 <7>妇好:犹“女好”,柔婉。 <8>鞉[táo 音陶]:同“鞀”,有柄小鼓,犹如今之拨浪鼓。 柷[zhù 音祝]:是一种漆筒似的打击乐器。 拊[ 音府]:一种打击乐器,即拊搏(又名搏拊)。由熟皮制的皮囊中塞满谷糠而成,形如小鼓,拍打时声音沉闷。 鞷:是一种与“拊”类似的乐器。 椌[qiāng 音腔]:是一种类似柷的打击乐器。 楬[qià 音恰]:又名“敔”[ 音语],一种虎状木制打击乐器,在雅乐结束时击奏。〖按〗楬,[唐韻]“丘瞎切。同𥴭。止乐器。《礼·乐记》鞉鼓椌楬埙箎。《注疏》椌,柷也。楬,敔也。柷以起乐,敔以止乐。”另音杰,不同义。 <9>诎:同“屈”。 信[shēn 音申]:通“伸”。 <10>要[yāo 音腰]:迎合。 俯会:迁就。 <11>众:指跳舞的人们。 积意:聚精会神。謘謘[chí 音迟]:谆谆,诚恳谨慎的样子。


  〔译文〕

  音乐的象征:鼓声弘大高亢,钟声洪亮浑厚,磬声清越明朗,竽、笙、箫、和、管、籥等管乐器的声音昂扬激越,埙、篪的声音浩瀚磅礴,瑟的声音平易温良,琴的声音柔婉优美,歌声清朗而曲尽其情,舞蹈的意象则包容了自然界的一切现象。鼓,大概是音乐的主宰吧?所以鼓声像天,钟声像地,磬声像水,竽、笙、箫、和、管、籥等管乐器的声音像日月星辰,鞉、柷、拊、鞷、椌、楬的声音像万物。凭什么来了解舞蹈的意象呢?回答说:跳舞的人眼睛不能看见自己的形体,耳朵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处理低头、抬头、弯曲、伸直、前进、后退、缓慢、快速的动作时无不干净利落明白清楚,尽身体的力量去迎合钟、鼓的节奏,而无所违背,众人集中注意力真认真啊!


  【原文】

  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也<1>。主人亲速宾及介<2>,而众宾皆从之。至于门外,主人拜宾及介,而众宾皆入,贵贱之义别矣。三揖至于阶,三让以宾升。拜至、献、酬<3>,辞让之节繁,及介省矣。至于众宾,升受、坐祭、立饮,不酢而降,隆杀之义辨矣<4>。工入,升歌三终<5>,主人献之;笙入,三终<6>,主人献之;间歌三终<7>,合乐三终<8>,工告乐备,遂出。二人扬觯<9>,乃立司正<10>。焉知其能和乐而不流也。宾酬主人,主人酬介,介酬众宾,少长以齿,终于沃洗者,焉知其能弟长而无遗也<11>。降,脱屦<12>升坐,修爵无数<13>。饮酒之节,朝不废朝,莫不废夕<14>。宾出,主人拜送,节文终遂,焉知其能安燕而不乱也<15>。贵贱明,隆杀辨,和乐而不流,弟长而无遗,安燕而不乱,此五行者,足以正身安国矣<16>。彼国安而天下安。故曰: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也。

  〔注释〕

  <1>此节又见于《礼记·乡饮酒义》,《礼记》把它记作孔子之言。乡:同“向(嚮)”,此指座向,指乡饮酒之礼。 <2>主人:指乡大夫,即主管乡中政教禁令的官。 速:即“不速之客”的“速”,召请的意思。 宾、介:都是宾客。古代乡大夫以贤能的处士作为宾客,邀请他们饮酒来商量事情。在这饮酒的礼仪中,最贤能的人叫宾,德行稍次于宾的叫介,其礼仪上的地位也次于宾,一般作为宾的辅佐;德行次于介的叫众宾,地位在宾客中最低。参见《仪礼·乡饮酒礼》及《士冠礼》注疏。 <3>献酬:古代主客互相敬酒,主人先向客人敬酒叫“献”,客人用酒回敬主人叫“酢”[zuò 音作],主人再次向客人敬酒以表答谢叫“酬”。客人向主人致答谢酒也叫“酬”。 <4>杀[shà 音晒]:减省。 <5>终:将一首歌曲或乐曲从头到尾歌唱或演奏一遍叫一终。歌三终:指把《诗·小雅》中的诗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各唱一遍。参见《礼记·乡饮酒义》疏。 <6>三终:指吹笙的人把《诗·小雅》中的乐曲《南陔》、《白华》、《华黍》各奏一遍。参见《礼记·乡饮酒义》疏。 <7>间:间隔,轮流。 间歌三终:指乐工先唱《诗·小雅》中的《鱼丽》,接着吹笙的吹奏《小雅》中的《由庚》;乐工再唱《南有嘉鱼》,吹笙的再吹《崇丘》;乐工再唱《南山有台》,吹笙的再吹《由仪》。 <8>合乐三终:指乐工在唱《诗·周南》中的《关睢》、《葛覃》、《卷耳》时,吹笙的同时吹奏《诗·召南》中的《鹊巢》、《采蘩》、《采蘋》。 <9>觯[zhì 音志]:古代饮酒的圆形器皿。 <10>司正:专门监督正确地行使礼仪的人。 <11>弟:指年轻人<用《礼记·乡饮酒义》孔疏>,这里用作动词,是尊重年轻人的意思。一说“弟”读为“悌”[ 音替],是尊敬兄长的意思。 <12>脱:《集解》作“说”,据宋浙本改。 <13>修爵:等于说“行觞”,依次敬酒。 <14>莫:古“暮”字。 <15>燕:通“宴”,安逸快乐。 <16>《集解》“足”上有“是”,据世德堂本删。


  〔译文〕

  我看到了乡中请人喝酒的礼仪就知道先王的政治原则实施起来是容易又容易的了。主人亲自去邀请贤德的贵宾和德行稍次的陪客,而一般客人就都跟着他们来了;来到门外,主人向贵宾和陪客拱手鞠躬,而一般客人就都进门了;对高贵者和卑贱者的不同礼仪就这样分别开来了。主人拱手作揖三次才与贵宾来到厅堂的台阶下,再谦让三次而使贵宾登上厅堂,再拜谢贵宾的到来,主人献酒酬宾,推辞谦让的礼节十分繁多;至于陪客,那礼节就减少了;至于一般客人,登堂受酒,坐着酹酒祭神,站着饮酒,不用酒回敬主人就退下堂去了;隆重与简省的礼仪就这样分别开来了。乐工进来,登上厅堂,把《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三首歌各唱一遍,主人敬酒;吹笙的人进来,把《南陔》、《白华》、《华黍》三支乐曲各吹奏一遍,主人敬酒;乐工与吹笙的间隔着轮流歌唱演奏各三曲,再合着歌唱演奏各三曲,乐工报告乐曲已经完备,就出去了。主人的两个侍从举起酒杯帮助敬酒,于是又设置了监督行礼的专职人员。从这些礼仪之中可以知道他们能够和睦安乐而不淫荡。贵宾向主人敬酒表示答谢,主人向陪客敬酒表示答谢,陪客向一般客人敬酒表示答谢,宾主对年轻的年长的都根据年龄依次酬谢,最后轮到向主人手下盥洗酒杯的人酬谢。从这些礼仪之中可以知道他们能够尊重年轻的尊敬年长的而不遗漏一个人。退下堂去,脱去鞋子,再登堂就坐,依次不断地敬酒。请人喝酒的限度是,在早晨饮酒不耽误早上的工作,在傍晚喝酒不耽误晚上的事情。贵宾出门,主人拱手鞠躬送行,礼节仪式就完成了。从这些礼仪中可以知道他们能够逸乐而不乖乱。高贵者和卑贱者被区别清楚,隆重的礼仪和简省的礼仪被分别开来,和睦安乐而不淫荡,尊重年轻的尊敬年长的而不遗漏一个人,逸乐而不乖乱,这五种行为,足够用来端正身心安定国家了。那国家安定了,那么整个天下也就安定了。所以说:我看到了乡中请人喝酒的礼仪就知道先王的政治原则实施起来是极其容易的。


  【原文】

  乱世之征:其服组<1>,其容妇,其俗淫,其志利,其行杂,其声乐险,其文章匿而采<2>,其养生无度,其送死瘠墨<3>,贱礼义而贵勇力,贫则为盗,富则为贼;治世反是也。

  〔注释〕

  <1>组[chǔ 音楚]:五彩缤纷,华丽。 <2>匿[ 音特]:通“慝”,邪恶。 <3>瘠:薄,少,指葬送死者不笃厚恭敬。如第十九篇:“送死不忠厚、不敬文谓之瘠。” 墨:(丧葬)俭省刻薄。墨家主张薄葬,所以把丧葬俭省刻薄称为“墨”,这是“墨”字的一种社会文化意义。 瘠墨:苟简俭薄。


  〔译文〕

  混乱的社会的迹象:那里的服装华丽,男人的容貌打扮得像妇女一样妖媚,那里的风俗淫荡,人们的志向是唯利是图,人们的行为驳杂不纯,那里的音乐邪恶怪僻,那里的文章内容邪恶而辞藻华美,那里的人将养身体没有限度,葬送死人俭省刻薄,轻视礼制与道义而崇尚勇敢与武力,贫穷的就盗窃,富裕的就贼害他人。治理得好的社会则与此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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