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星主页 >> 诸子百家 >> 资治通鉴 <32>
  


资治通鉴
  

【北宋】司马光 编著


《资治通鉴》凡二百九十四卷 子夜星网站整理编校

  

  

〔共294頁〕上一卷 下一卷

 

资治通鉴·卷三十二 汉纪二十四


 
  ● 汉纪二十四 〔起著雍涒滩,尽昭阳赤奋若,凡六年。〕

  ◎汉孝成皇帝·中

  【原文】

  汉孝成皇帝 永始四年(戊申 公元前13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大赦天下,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夏,大旱。

  四月,癸未,长乐临华殿、未央宫东司马门皆灾。〔〖胡三省注〗師古曰:東面之司馬門也。樂,音洛。〕六月,甲午,霸陵园门阙灾。

  秋,七月,辛未晦,日有食之。

  冬,十一月,庚申,卫将军王商病免。

  【译文】

  ● 汉纪二十四

  ◎汉成帝·中

  汉成帝永始四年(戊申 公元前13年)

  春季,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畤祭天。大赦天下。三月,又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

  夏季,大旱。

  四月,癸未(十一月),长乐宫临华殿和未央宫东司马门都发生火灾。六月,甲午(二十三日),霸陵墓园门阙发生火灾。

  秋季,七月,辛未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冬季,十一月,庚申(二十一日),卫将军王商因病免职。

  【原文】


  梁王立骄恣无度,〔〖胡三省注〗立,梁孝王武八世孙也。〕至一日十一犯法。相禹奏“立对外家怨望,有恶言。”〔〖胡三省注〗梁相,名禹。相,息相翻。〕有司案验,因发其与姑园子奸事,奏“立禽兽行,请诛。”〔〖胡三省注〗汉法,内乱为禽兽行。〕太中大夫谷永上书曰:“臣闻礼,天子外屏,不欲见外也。〔〖胡三省注〗师古曰:屏,谓当门之墙,以屏蔽者也。外屏,于门外为之。〕是故帝王之意,不窥人闺门之私,听闻中冓之言。〔〖胡三省注〗韩诗云:中冓,中夜。应劭曰:中冓,材冓在堂之中也。晋灼曰:《鲁诗》以为夜也。师古曰:冓,谓舍之交积材木也。应说近之。冓,音工豆翻。〕《春秋》为亲者讳。〔〖胡三省注〗春秋《公羊传》:闵元年,齐仲孙来。齐仲孙者何﹖公子庆父也。公子庆父则曷为谓之齐仲孙﹖外之也。曷为外之﹖春秋为亲者讳。为,于伪翻;下同。〕今梁王年少,颇有狂病,始以恶言按验,既无事实,而发闺门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辞又不服,猥强劾立,傅致难明之事,独以偏辞成罪断狱,无益于治道。污衊宗室〔〖胡三省注〗污,乌故翻。孟康曰:衊,音漫。师古曰:衊,音秣,谓涂染也。〕以内乱之恶,披布宣扬于天下,非所以为公族隐讳,增朝廷之荣华,昭圣德之风化也。臣愚以为王少而父同产长,〔〖胡三省注〗姑者,父之同产。长,知两翻。〕年齿不伦;梁国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丽;〔〖胡三省注〗妖,巧也,艳也,好也。妖,于骄翻。〕父同产亦有耻辱之心。〔〖胡三省注〗师古曰:言其姑亦当自耻,必不与奸。〕案事者乃验问恶言,〔〖胡三省注〗师古曰:本所问者,怨望朝廷之言也。〕何故猥自发舒!〔〖胡三省注〗言何为而自发内乱之事。〕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过误失言,文吏蹑寻,不得转移。〔〖胡三省注〗蹑寻者,谓蹑其失言之后,而寻其内乱之迹也。〕萌牙之时,加恩勿治,上也。〔〖胡三省注〗如淳曰:覆盖之,则计之上。治,直之翻;下同。〕既已案验举宪,〔〖胡三省注〗举宪者,举以法也。〕宜及王辞不服,诏廷尉选上德通理之吏更审考清问,〔〖胡三省注〗上,与尚同。书吕刑:皇帝清问下民。孔安国曰:清问,详问也。马曰:清,讯。〕著不然之效,定失误之法,〔〖胡三省注〗著,明也。效,验也。明其事之不然,具有证验也。失误,谓误入人罪为失。〕而反命于下吏,〔〖胡三省注〗师古曰:使者还,反以清白之状付有司也。〕以广公族附疏之德,〔〖胡三省注〗附疏者,使疏属亲附也。〕为宗室刷污乱之耻,〔〖胡三省注〗师古曰:刷,谓拭,刷除之也,言所劣翻。〕甚得治亲之谊。”天子由是寝而不治。

  是岁,司隶校尉蜀郡何武为京兆尹。〔〖胡三省注〗《姓谱》:何,出自周成王母弟唐叔虞;后封于韩;韩灭,子孙分散,江、淮间音以“韩”为“何”,字随音变,遂为何氏。〕武为吏,守法尽公,进善退恶,其所居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

  【译文】

  梁王刘立骄横放纵,没有节制,甚至一天之内犯法十一次。梁相禹奏报说:“刘立对外戚抱有怨恨,恶言相加。”主管机关追查验证,由此揭露出刘立与姑妈刘园子通奸乱伦的丑事。奏报说:“刘立有禽兽行为,请求处以死刑。”太中大夫谷永上书说:“臣听说,依照礼仪,天子要在门外修建屏障之墙,是不想直接看见外面的情景。帝王的本意,是不愿窥视别人的闺门隐私,窃听人家在内室的谈话。《春秋》为亲者讳言过失。而今梁王年少,疯癫病颇厉害,最初追查验证的是对外戚恶言相加的事,既然无事实证据,却又转而揭露闺门隐私,已不属原本指控的内容了。梁王的诉辞又不承认,用鄙陋的手段勉强弹劾刘立,附会罗织一些难以查明的事,仅仅以片面之辞定罪,对国家的治理是无益的。玷污宗室,把内部淫乱的恶行,披露宣扬于天下,这不是为皇族掩饰过失,为朝廷增加光彩,彰明圣德之风化的作法。我愚昧地认为,梁王年少,而姑母年长,两人年龄不相当;以梁国的富裕,足可以用金钱厚聘美女,罗致妖艳;姑母也有耻辱之心,追查者本来是追问诟骂外戚的事,她为什么胡乱揭发起自己的乱伦之事呢?从这三点揣测,通奸之事,恐怕不合人情。我怀疑供词是在逼迫的情况下,讲错了话,文吏抓住不放,顺此穷追,使供词没有回转的余地。在事情还处于萌芽之时,请陛下开恩,不要处治,这才是上策。既然已对此事进行了追查验证,打算依法处理,那就应以梁王对罪状不服为理由,下诏命令廷尉挑选道德高尚、通情达理的官员,重新审理,详加讯问,公布查不属实的结论,确定当初审理的失误,反过来将梁王清白的情况交给有关官员处理,以推广使疏远的皇族亲附的美德,洗刷宗室被诬蔑的耻辱,从而符合处理亲属关系的原则。”成帝于是把此案搁置,不予处理。

  这年,任命司隶校尉、蜀郡人何武为京兆尹。何武做官吏,奉公守法,引进良善之人,斥退邪恶之辈。在位时虽没有赫赫名声,但离开后,常常被人怀念。

  【原文】


  汉孝成皇帝 元延元年(己酉 公元前12年)

  春,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王商复为大司马、卫将军。〔〖胡三省注〗商去年以病免,今復位。〕

  三月,上行幸雍,祠五畤。〔〖胡三省注〗雍,於用翻。畤,音止。〕

  夏,四月,丁酉,无云而雷,〔〖胡三省注〗劉向曰:雷前託於雲,猶君之託於臣,陰陽之合也。人君不恤天下,萬民有怨畔之心,故無雲而雷。〕有流星从日下东南行,四面燿燿如雨,自晡及昏而止。

  赦天下。

  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

  【译文】

  汉成帝元延元年(己酉 公元前12年)

  春季,正月,己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壬戌(二十四日),再次任命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

  三月,成帝前往雍城,祭祀五畤。

  夏季,四月,丁酉(初一),天空无云而响雷声。有流星从太阳下面划过,直奔东南而去,光辉照耀四面天空,象在下星雨,自从傍晚申时直到天黑才停止。

  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有异星出现于井宿。

  【原文】


  上以灾变,博谋群臣。北地太守谷永对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顺天地,则五征时序,〔〖胡三省注〗五征,即洪范之八庶征,曰雨、曰旸、曰寒、曰燠、曰风也。〕百姓寿考,符瑞并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则咎征著邮,〔〖胡三省注〗洪范之常雨、常旸、常寒、常燠、常风,为咎征著明也。天见咎征,以明著人君之过也。师古曰:邮,与尤同。尤,过也。〕妖孽并见,〔〖胡三省注〗洪范五行传说曰:凡草木之类谓之妖;妖,犹夭胎,言尚微也。虫豸之类谓之孽;孽则芽孽矣。见,贤遍翻。〕饥馑荐臻;终不改寤,恶洽变备,不复谴告,更命有德。〔〖胡三省注〗如鲁哀祸大天不降谴是也。复,扶又翻。更,工衡翻。〕此天地之常经,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质有修短,时世有中季,〔〖胡三省注〗师古曰:中,读曰仲。〕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胡三省注〗八世,高、惠、文、景、武、昭、宣、元。〕当阳数之标季,〔〖胡三省注〗孟康曰:阳九之末季也。师古曰:标,音必遥翻。〕涉三七之节纪,〔〖胡三省注〗孟康曰:至平帝,乃三七二百一十岁之厄,今已涉向其节纪。〕遭‘无妄’之卦运,〔〖胡三省注〗应劭曰:天必先云而后雷,雷而后雨;而今无云而雷。无妄者,无所望也。万物无所望于天,灾异之最大者也。师古曰:取《易》之无妄卦为义。项安世曰:古妄与望通,秦、汉言无妄,皆无望也。朱英之说黄歇与扬子法言皆然。故太玄去准无妄,谓其无所复望也。在《易》则自为诚妄之妄。〕直‘百六’之灾阸,〔〖胡三省注〗《易·九戹》曰:切入元,百六阳九。孟康曰:易传也。所谓阳九之戹,百六之会也。初入元,百六岁有戹者,则前元之余气也。师古曰:直,当也。孔颖达曰:凡水旱之岁,历运有常。按律历志云:十九岁为一章,四章为一部,二十部为一统,三统为一元。则一元有四千五百六十岁。初入元一岁有阳九,谓旱九年。次三百七十四岁阴九,谓水九年。以一百六岁并三百七十四岁为四百八十岁,注云,六乘八之数。次四百八十岁有阳九,谓旱九年。次七百二十岁阴七,谓水七年。次七百二十岁阳七,谓旱七年。又注云:七百二十者,九乘八之数次六百岁阴五,谓水五年。次六百岁阳五,谓旱五年。注云:六百岁者,以八乘八,八八六十四。又以七乘八,七八五十六,相并为一千二百岁。于易七、八不变,气不通,故合而数之,各得六百岁。次四百八十岁阴三,次四百八十岁阳三,除入元至阳三,除去灾岁,总有四千五百六十年。其灾岁,两个阳九年,一个阴九年,一个阴、阳各七年,一个阴、阳各五年,一个阴、阳各三年,总有五十七年,并前四千五百六十年,通为四千六一十七岁。此一元之气终矣。此是阴阳水旱之大数也。所以正用七、八、九、六相乘者,以水数六,火数七,木数八,金数九,此交互相乘也。以七、八、九、六阴阳之数自然,故有九年、七年、五年、三年之灾。〕三难异科,杂焉同会。〔〖胡三省注〗师古曰:杂,谓相参也。一曰,杂,音先合翻。杂焉,总萃。难,乃旦翻。〕建始元年以来,二十载间,群灾大异,交错锋起,多于《春秋》所书。内则为深宫后庭,将有骄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败,〔〖胡三省注〗骄臣,指淳于长等。悍妾,指赵昭仪姊弟也。悍,下罕翻,又侯旰翻。师古曰:卒,读曰猝。悖,蒲内翻,又蒲没翻。〕北宫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闲之处〔〖胡三省注〗苑,园也。孔颖达曰:有蕃曰园,有墙曰囿;园、囿大同,蕃、墙异耳。囿者,域养禽兽之处。园者,种菜殖果之处。毛晃曰:苑,亦以养禽兽。直曰街,曲曰巷。〕征舒、崔杼之乱;〔〖胡三省注〗陈灵公淫于夏姬,数如其家;夏姬之子征舒病之,自厩射而杀之。齐庄公通于崔杼之妻姜氏,数如崔氏;杼伏甲杀之。事并见《左传》。此指帝微行,将有征舒、崔杼之祸也。〕外则为诸夏下土,将有樊并、苏令、陈胜、项梁奋臂之祸。〔〖胡三省注〗樊并、苏令事见上卷永始三年。陈胜、项梁事见七卷秦二世元年。〕安危之分界,宗庙之至忧,臣永所以破胆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后变见于上,可不致慎!祸起细微,奸生所易。〔〖胡三省注〗易,轻也,忽也。言奸生于所轻忽也。易,以豉翻。〕愿陛下正君臣之义,无复与群小媟黩燕饮;〔〖胡三省注〗师古曰:媟,狎也,音私列翻。黩,污也。复,扶又翻;下同。〕勤三纲之严,〔〖胡三省注〗师古曰:三纲,君臣、父子、夫妇也。余按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所谓严也。〕修后宫之政,抑远骄妒之宠,崇近婉顺之行;朝觐法驾而后出,陈兵清道而后行,无复轻身独出,饮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内乱之路塞矣。〔〖胡三省注〗三者,谓微行、崇饮、好色也。塞,悉则翻。〕诸夏举兵,萌在民饥馑而吏不恤,兴于百姓困而赋敛重,发于下怨离而上不知。〔〖胡三省注〗永书曰:诸夏举兵,以火角为期。盖言已有其萌,而将至于兴发也。敛,力赡翻。〕《传》曰:‘饥而不损,兹谓泰,厥咎亡。’〔〖胡三省注〗师古曰:洪范传之辞。余按五行志,盖《京房易传》之辞也。〕比年郡国伤于水灾,禾麦不收,〔〖胡三省注〗禾,粟苗也,又稼之总名。比,毗至翻。〕宜损常税之时,〔〖胡三省注〗谓此时宜减税也。〕而有司奏请加赋,甚缪经义,逆于民心,市怨趋祸之道也。〔〖胡三省注〗趋,读曰趣,与促同。〕臣愿陛下勿许加赋之奏,益减奢泰之费,流恩广施,振赡困乏,敕劝耕桑,以慰绥元元之心,诸夏之乱庶几可息。”

  【译文】

  因为发生灾害和变异,成帝广泛地征求群臣的意见。北地太守谷永回答说:“作为君主,若亲身实行道德,承顺天地的旨意,那么自然的五种征候,会按顺序正常运转,百姓会长寿,祥瑞征兆会同时降临。若不按正道行事,违背上天的旨意,浪费财物,则罪责的征兆就会尤其显著,妖孽同时出现,饥馑连续发生。若终不醒悟改悔,恶行普遍,上天就不再作谴责的警告,而将天命归于另一位有德的君王。这是天地的正常规律,它对所有的君王都是一视同仁的。此外,还会考虑到君王的功德有厚有薄,期限有长有短,资质有高有低,所处时代有中期、晚期,同时天道本身的变化也有盛有衰。陛下继承西汉八位皇帝的功业,正当阳数中的末季,接近二百一十年的劫数,遭逢《易经》上‘无妄’卦的命运,正当‘百六’之灾难,三种灾难性质都不一样,但却掺杂会合在一起。建始元年以来,二十年间,各种灾害和大的天象变异,如群蜂四起,比《春秋》记载的还要多。这表示:对内来说,深宫后庭之中,将有骄横的内臣和凶悍的姬妾、醉酒狂乱,猝起败坏国家。北宫花园街巷之中,侍臣和姬妾家里的幽静之处,将会发生夏征舒、崔杼那样的变乱;对外来说,普天之下,将会发生樊并、苏令、陈胜、项梁之辈奋臂造反的灾祸。现在正处在平安和危机的分界线上,是宗庙能否保存的最为忧愁的时期,所以我谷永甘冒胆破心寒的杀头之祸,连年发出这种预言。下面有变乱的萌芽,然后才会在上面演化成变乱,怎能不谨慎!祸患是从细微逐渐发展而来,奸恶是因轻视忽略而产生。愿陛下端正君臣大义,再不要与那群小人亲狎,玷污身份,同他们在一起饮宴。应严格按照‘三纲’的原则,治理后宫,压制疏远那些骄横妒嫉的宠妃,尊崇贞婉、顺服的德行。出门时,要先朝见皇太后,使用皇帝仪仗,然后才可出宫,在街上布列士兵,清道戒严之后才可走上街头。不要再仅带几个随从就独自出宫,到臣妾家吃饭饮酒。以上三点除去以后,发生内乱的道路就被堵死了。而今天下到处举兵谋反,变乱萌发于人民饥谨,而官吏不加体恤,产生于百姓困苦,而赋敛沉重,发端于下层人民怨恨背离,而上面却不知道。《洪范·传》说:‘人民饥馑,不减少赋税,却宣称国泰民安,一定蒙祸而死。’郡国连年遭受水灾的损失,禾麦不收,这正是应该减免常税的时候,而有关官署却奏请增加赋税,这与儒家经典的大义甚为不符,不顺民心,是招怨惹祸的作法。我请求陛下不批准加赋的奏文,再减少一些奢华的费用,广泛地布施恩泽,赈济赡给困乏之人,下敕书劝民勤于耕田植桑,以此来安抚小民之心,各地的叛乱也许就可平息!”

  【原文】


  中垒校尉刘向〔〖胡三省注〗武帝置中垒校尉,掌北军垒门之内,又外掌西域,八校尉之首也。〕上书曰:“臣闻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敖’,〔〖胡三省注〗师古曰:事见《虞书·益稷》篇。丹朱,尧子也。敖,读曰傲。仲冯曰:此禹戒舜之语。非舜戒禹之辞也。〕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纣’,〔〖胡三省注〗《尚书·无逸》篇:周公戒成王曰:毋若殷王纣之迷乱,酗于酒德哉!〕圣帝明王常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胡三省注〗师古曰:从隐公元年至哀公十四年获麟,凡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谓隐三年二月己巳,桓三年七月壬辰朔,十七年十月朔,庄十八年三月,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三十年九月庚午朔,僖五年九月戊申朔,十二年三月庚午,十五年五月,文元年二月己亥朔,十五年六月辛丑朔,宣八年七月甲子,十年四月丙辰,十七年六月癸卯,成十六年六月丙寅朔,十七年十二月丁巳朔,襄十四年二月乙未朔,十五年秋八月丁巳,二十年冬十月丙辰朔,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冬十月庚辰朔,二十三年二月癸酉朔,二十四年秋七月甲子朔,八月癸巳朔,二十七年冬十二月乙亥朔,昭七年夏四月甲辰朔,十五年六月丁巳朔,十七年六月甲戌朔,二十一年秋七月壬午朔,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朔,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定五年正月辛亥朔,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十五年八月庚辰朔也。〕今连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胡三省注〗建始三年十二月戊申朔,河平元年四月癸亥晦,三年八月乙卯晦,四年三月癸丑朔,阳朔元年二月丁未晦,永始二年二月乙酉晦,三年正月己卯晦,四年七月辛未晦,凡八食,而是年春正月己亥又不预比数。〕异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缓急。观秦、汉之易世,览惠、昭之无后,察昌邑之不终,视孝宣之绍起,皆有变异著于汉纪。天之去就,岂不昭昭然哉!〔〖胡三省注〗按向书曰:秦始皇之末至二世时,日月薄食,山林沦亡,辰星出于四孟,太白经天而行,无云而雷,枉矢夜光,荧惑袭月,缋火烧宫,野禽戏庭,都门内崩,长人见临洮,石陨于东郡,星孛大角,大角以亡。及项籍之败,亦孛大角。汉之入秦,五星聚于东井,得天下之象也。孝惠时有雨血、日食于冲、灭光星见之异。孝昭时有太山卧石自立,上林僵柳复起,大星如月西行,众星随之,此为特异,孝宣兴起之表。天狗夹汉而西,久阴不雨者二十余日,昌邑不终之异也。〕臣幸得托末属,诚见陛下宽明之德,冀销大异而兴高宗、成王之声,〔〖胡三省注〗向书曰:高宗、成王亦有雊雉、拔木之变,能思其故,故高宗有百年之福,成王有复风之报,向之所以望帝者如此。〕以崇刘氏,〔〖胡三省注〗崇,增高也。谓增高刘氏之业,愈巍巍也。〕故恳恳数奸死亡之诛!〔〖胡三省注〗师古曰:恳恳,款诚之意也。奸,犯也。数,所角翻。奸,音干。〕天文难以相晓,臣虽图上,犹须口说,然后可知;愿赐清燕之闲,指图陈状。”上辄入之,〔〖胡三省注〗师古曰:谓召入也。〕然终不能用也。〔〖胡三省注〗《考异》曰:向传云:星孛东井,岷山崩,向怀不能已,上此奏。按岷山崩在三年,此奏云“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食八,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则上此奏当在今年也。胡旦亦载之三年。余按刘向传,若以星孛东井为据,则上奏当在今年。若以岷山崩为据,则上奏当在三年。若以二十岁间日八食为据,则上奏当在去年。然向言“日食之变率二岁六月而一发”,以班书考之,自建始三年十二月至河平元年四月,则一年五月而食;至四年三月癸丑朔则才一年而食;又至阳朔元年二月丁未晦则又期年而食;永始元年九月丁巳晦,志书食而纪不书;至二年二月乙酉晦,则凡九期,而志所书永始元年九月丁巳晦不计也。又至永始三年正月己卯晦,则未及一期而食。又至四年七月辛未晦,则一年六月而食。向所谓率二岁六月而一发,亦通二十岁而约言之耳。自建始三年至今年,以纪考之则九食,以志考之则十食,此其差异又未有所折哀也。〕

  红阳侯立举陈咸方正,对策,拜为光禄大夫、给事中。丞相方进复奏“咸前为九卿,坐为贪邪免,〔〖胡三省注〗咸免见上卷永始二年。复,扶又翻。〕不当蒙方正举,备内朝臣”;〔〖胡三省注〗孟康曰:内朝,中朝也。大司马、前、后、左、右将军、侍中、常侍、散骑、诸吏、给事中为中朝官;丞相以下至六百石,为外朝官也。〕并劾“红阳侯立选举故不以实。”〔〖胡三省注〗汉制,列侯选举不以实,削封户。劾,户概翻;下同。〕有诏免咸,勿劾立。

  十二月,乙未,王商为大将军。辛亥,商薨。其弟红阳侯立次当辅政,先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垦草田数百顷,〔〖胡三省注〗据《孙宝传》:占垦草田,颇有民所假少府陂泽,略皆开发。师古曰:隐度而取之也。草田,荒田也。旧为陂泽,本属少府,其后以假百姓,百姓皆已田之。而立总谓为草田,占云新自垦。占,音之赡翻。百亩为顷。〕上书以入县官,〔〖胡三省注〗师古曰:立上书云:新垦得此田,请以入官也。〕贵取其直一万万以上,〔〖胡三省注〗师古曰:直,价直也。贵者,增于时价。〕丞相司直孙宝发之,上由是废立,而用其弟光禄勋曲阳侯根。庚申,以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胡三省注〗《考异》曰:荀纪云“十一月”,成纪云“十二月”。按是岁十一月甲子朔,无乙未、辛亥、庚申。荀悦误。今按《考异》又有扬雄待诏一条,注云:雄传云:“车骑将军王音奇其文雅,荐雄待诏。”按雄自序云:“上方郊祠甘泉泰畤,召雄待诏承明之庭,奏甘泉赋。其十二月,奏羽猎赋。”事在今年。时王音卒已久,盖王根也。胡旦遂误以为曲阳侯云。余按曲阳侯即王根也。王音则封安阳侯。〕

  【译文】

  中垒校尉刘向上书说:“我听说,帝舜曾警告伯禹:‘不要像丹朱那么骄傲。’周公曾告诫成王:‘不要像殷纣王。’圣明的帝王,常以败亡变乱的事例告戒自己,不忌讳谈论王朝的废兴,因此我才敢极力陈述愚昧的见解,请陛下留神考察!查考《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里,日食不过才三十六次。可是现在连续三年发生日食,自建始年间以来,二十年的时间,就出现日食八次,平均每二年六个月就出现一次,古今罕有。天象变异有大小、疏密之分,而占验结果也有迟早、缓急的区别。观秦、汉的改朝换代,看汉惠帝、昭帝都没有后嗣,察昌邑王刘贺被废夺太子位,览孝宣皇帝承天命崛起继位,都有变异明确地记载在汉的编年史书上。上天的舍弃和俯就,岂不是十分清楚么!我有幸为皇族弱枝后裔,诚然看到陛下有宽厚贤明的圣德,希望能消除变异,而复兴商高宗、周成王那样的声誉,以增高刘氏的功业,因此才不断恳切地冒死上书。天象复杂,难以向陛下述说清楚,我虽呈献上天文图表,但仍需口说解释,然后才能使陛下明白,请陛下赐一点清闲的时间,让我指着图表向陛下详述。”成帝立即召刘向进宫,但是到底不能采纳他的建议。

  红阳侯王立举荐陈咸为方正,通过御前殿试,被任命为光禄大夫、给事中。丞相翟方进再次上奏说:“陈咸从前位列九卿,因为贪鄙邪恶而获罪免官,不该以方正资格被举荐,并担任中朝官。”同时弹劾说:“红阳侯王立,在选拔举荐人才时,故意不报告真实情况。”成帝下诏免去陈咸的官职,但不许弹劾王立。

  十二月,乙未(初二),任命王商为大将军。辛亥(十八日),王商去世。他的弟弟红阳侯王立,按照顺序应被任命为辅政大臣。先前,王立曾派他的门客,通过南郡太守李尚以草田名义占夺百姓新开垦田地数百顷,然后上书,把这些田卖给国家,多收取田价约一亿万以上。丞相司直孙宝揭发了这件事,成帝因此废黜王立,而任用他的弟弟、光禄勋、曲阳侯王根。庚申(二十七日),任命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原文】


  特进、安昌侯张禹请平陵肥牛亭地;〔〖胡三省注〗师古曰:肥牛,亭名。禹欲得置亭之处为冢茔。〕曲阳侯根争,以为此地当平陵寝庙,衣冠所出游道,宜更赐禹它地。〔〖胡三省注〗请别以地赐之。更,工衡翻。〕上不从,卒以赐禹。根由是害禹宠,数毁恶之。〔〖胡三省注〗师古曰:恶,谓言其过恶。依颜注,恶,当读如字;后凡毁恶之恶皆同音。〕天子愈益敬厚禹,每病,辄以起居闻,〔〖胡三省注〗师古曰:谓其饮食寝卧之增损。〕车驾自临问之。上亲拜禹床下,禹顿首谢恩。禹小子未有官,禹数视其小子,上即禹床下拜为黄门郎、给事中。〔〖胡三省注〗即,就也。〕禹虽家居,以特进为天子师,国家每有大政,必与定议。〔〖胡三省注〗师古曰:与,读曰豫。余谓与,读如字,言天子与禹定其可否也。〕

  时吏民多上书言灾异之应,讥切王氏专政所致,上意颇然之,未有以明见,〔〖胡三省注〗未能灼见人言之当否也。〕乃车驾至禹弟,〔〖胡三省注〗弟,与第同,舍也,宅也。〕辟左右,〔〖胡三省注〗师古曰:辟,读曰闢。〕亲问禹以天变,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见年老,子孙弱,又与曲阳侯不平,恐为所怨,则谓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为诸侯相杀,夷狄侵中国。灾变之意,深远难见,故圣人罕言命,不语怪神,〔〖胡三省注〗师古曰:罕,稀也。《论语》云: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又曰:子不语怪力乱神。〕性与天道,自子贡之属不得闻,〔〖胡三省注〗师古曰:《论语》称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谓孔子未尝言性命及天道。〕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应之,与下同其福喜,〔〖胡三省注〗《汉书》张禹传,“喜”作“善”。〕此经义意也。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以经术断之。”上雅信爱禹,由此不疑王氏。〔〖胡三省注〗元帝师萧望之,成帝师张禹,皆敬重之矣。元帝不能听望之言疏许、史而去恭、显,成帝则听禹言而不疑王氏;望之以此杀身,禹以此苟富贵。汉祚中衰,实由此也。又,成帝之时,吏民犹讥切王氏;平帝之末,吏民以王莽不受新野田,上书者至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何元、成之时吏民犹忠于汉,平帝之时吏民则附王氏也﹖政自之出久矣,人心能无从之乎!有国家者,尚监兹哉!〕后曲阳侯根及诸王子弟闻知禹言,皆喜说,遂亲就禹。〔〖胡三省注〗张氏安矣,刘氏危矣。说,读曰悦。〕

  故槐里令朱云〔〖胡三省注〗元帝时,云为槐里令,坐论石显废锢,故称故。〕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胡三省注〗师古曰:尸,主也。素,空也。尸位者,不举其事,但主其位而已。素餐者,德不称官,空当食禄。〕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胡三省注〗师古曰:《论语》所载孔子之言也。苟患失其宠禄,则言行僻邪,无所不至也。谨案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亡,与无同。〕臣愿赐尚方斩马剑,〔〖胡三省注〗师古曰:尚方,少府之属官也,作供御器物,故有斩马剑;剑利,可以斩马。〕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胡三省注〗盖引用《论语》恶居下流而讪上之言。师古曰:讪,谤也,音所谏翻,又音删。〕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胡三省注〗师古曰:槛,轩前栏也。折,而设翻。〕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逄、比干游于地下,足矣!〔〖胡三省注〗师古曰:呼,叫也,音火故翻。关龙逄,桀臣,王子比干,纣臣,皆以谏而死,故云然。逄,音皮江翻。〕未知圣朝何如耳!”〔〖胡三省注〗师古曰:言杀直臣,其声恶。余谓云盖言亦将如夏、殷之亡也。朝,直遥翻;下入朝同,每朝同。〕御史遂将云去。〔〖胡三省注〗将,如字,挟也,携也。〕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胡三省注〗师古曰:著,表也。言此名久已章表。〕使其言是,一可诛;其言非,因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胡三省注〗言杀云之事得止也。〕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胡三省注〗师古曰:辑,与集同;谓补合之也。旌,表也。〕

  【译文】

  官位特进的安昌侯张禹,请求成帝把平陵肥牛亭那片土地赐给他。曲阳侯王根表示反对,认为此片地在平陵墓园寝庙附近,正当衣冠出游的必经之路,应换一块地赐给他。成帝不听,终于把那块地赐给了张禹。王根因此对张禹的得宠十分妒恨,多次在成帝面前诋毁张禹。但是,成帝却越发尊敬厚待张禹,张禹每次患病,成帝都打听他的饮食休息情况,甚至坐车到张禹家问候,亲自在病床前拜见张禹,张禹叩头谢恩。张禹的幼子没有官职,张禹频频用眼看那个孩子,成帝就在张禹床前封他为黄门郎、给事中。张禹虽然家居,但以“特进”的身份当天子的老师,国家每有大事,成帝必与他磋商后才决定。

  当时吏民中有很多人上书,谈论灾异的出现,讽刺指摘王氏专权招致灾异。成帝也认为颇有道理,但又觉得,事实不明显。就坐车来到张禹的宅邸,屏退左右,亲自询问张禹关于天象变异的事,把吏民上书谈到的王氏之事告诉张禹。张禹清楚自己已年老,子孙太弱,又与曲阳侯王根不和,恐怕被王氏怨恨,就对成帝说:“《春秋》上记载的日食、地震,或者因为诸侯互相攻杀,或者因为夷狄犯中国。上天降下灾害变异,含意十分深远,难以明见。因此圣人很少谈论天命,也不说有关神怪的事。性命与天道,连子贡之辈,也未能听到孔子谈论,更何况那些见识肤浅鄙陋的儒生所说的话呢。陛下应该使政治修明,用善来应对上天的警戒,与臣下一同多行善举,这才是儒家经义的本意。那些新学小生,胡言乱语,误人不浅,不要相信和任用他们。一切只按儒学经术。”成帝一向信任爱戴张禹,因此不再怀疑王氏。后来曲阳侯王根以及诸位王氏子弟听说了张禹的话,都感到欢喜,于是亲近张禹。

  曾做过槐里县令的朱云,上书求见皇帝。在公卿面前,朱云对成帝说:“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扶主上,下不能有益于人民,都是些白占着官位领取俸禄而不干事的人,正如孔子所说:‘卑鄙的人不可让他侍奉君王,他们害怕失去官位,会无所不为。’我请求陛下赐给我尚方斩马剑,斩断一个佞臣的头颅,以警告其他人!”成帝问:“谁是佞臣?”朱云回答说:“安昌侯张禹!”成帝大怒,说:“小小官员在下,竟敢诽谤国家重臣,公然在朝廷之上侮辱帝师。处以死罪,决不宽恕!”御史将朱云逮下,朱云紧抓住宫殿栏杆,栏杆被他拉断,他大呼说:“我能够追随龙逄、比干,游于地下,心满意足了!却不知圣明的汉王朝将会有什么下场!”御史挟持着朱云押下殿去。当时左将军辛庆忌脱下官帽,解下印信绶带,伏在殿下叩头说:“朱云这个臣子,一向以狂癫耿直闻名于世,假使他的话说的对,不可以杀他;即使他的话说的不对,也本该宽容他。我敢以死请求陛下!”辛庆忌叩头流血,成帝怒意稍解,杀朱云之事遂作罢。后来,当要修理宫殿栏杆时,成帝说:“不要变动!就原样补合一下,我要用它来表彰直臣!”

  【原文】


  匈奴搜谐单于将入朝,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胡三省注〗单,音蝉。且,子余翻。车,尺遮翻。鞮,丁奚翻。〕

  北地都尉张放到官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与上书曰:“前所道尚未效,〔〖胡三省注〗张晏曰:谓太后言,“班侍中,大将军所举,宜宠异之。”详见上卷永始二年。〕富平侯反复来,其能默虖!”〔〖胡三省注〗如淳曰:富平侯张放又来,太后安能默然不以为言。〕上谢曰:“请今奉诏!”上于是出放为天水属国都尉。〔〖胡三省注〗《地理志》,天水属国都尉,治勇士县。〕引少府许商、光禄勋师丹为光禄大夫,〔〖胡三省注〗《姓谱》:师,古者掌乐之官,因以为氏。〕班伯为水衡都尉,并侍中,皆秩中二千石,每朝东宫,常从;及大政,俱使谕指于公卿。〔〖胡三省注〗使传上指以谕公卿也。〕上亦稍厌游宴,复修经书之业。〔〖胡三省注〗上为太子时,好经书;及即位,幸酒,乐宴乐。今出放等,复修经书业。〕太后甚悦。

  是岁,左将军辛庆忌卒。庆忌为国虎臣,〔〖胡三省注〗爪牙扞御之臣曰虎臣。〕遭世承平,匈奴、西域亲附,敬其威信。

  【译文】

  匈奴搜谐单于将要到长安朝见,还没进入边塞,就在半途得病而死。他的弟弟且莫车继位,为车牙若鞮单于。他任命囊知牙斯为左贤王。

  北地都尉张放到任才数月,就又被征召入宫当侍中。皇太后致书成帝说:“先前我交待你的事,你尚未办,怎么富平侯反而又回到京师,我能不说话吗?”成帝谢罪说:“请让我现在就奉诏去办!”于是命令张放离京,出任天水属国都尉;擢升少府许商、光禄勋师丹为光禄大夫,班伯为水衡都尉,并兼侍中。官秩都是中二千石。成帝每次朝见太后,常常让他们跟从前去。遇有国家大事,都派他们向公卿传达皇帝的谕旨。成帝也逐渐厌倦了游乐,又重新学习儒家经书。太后大为欢喜。

  本年,左将军辛庆忌去世。辛庆忌是国家御敌的虎将,适逢天下承平之世,匈奴、西域都亲附中国,也都崇敬他的威信。

  【原文】


  汉孝成皇帝 元延二年(庚戌 公元前11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既祭,行游龙门,〔〖胡三省注〗师古曰:龙门山,在今蒲州龙门县北。〕登历观,〔〖胡三省注〗晋灼曰:历观,在河东蒲反县。师古曰:历山上有观。观,音古玩翻。〕陟西岳而归。〔〖胡三省注〗陟,登也。师古曰:西岳,华山也。〕

  夏,四月,立广陵孝王子守为王。〔〖胡三省注〗广陵孝王霸,厉王胥之子也,元帝初元二年绍封;传子意,孙护人,薨,无后。今立守以绍封。《考异》曰:荀纪“守”作“宪”,今从《汉书》。〕

  初,乌孙小昆弥安日为降民所杀,诸翎侯大乱。诏征故金城太守段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使安辑乌孙;〔〖胡三省注〗阳朔中,会宗复为西域都护,终更而还,以擅发戊己校尉兵迎康居降者不遂,劾乏兴,诏以赎论;拜金城太守,以病免,故曰金城太守。守,式又翻。〕立安日弟末振将为小昆弥,〔〖胡三省注〗服虔曰:末振将,人姓名。师古曰:其名也;昆弥之弟,不可别举姓也。《考异》曰:乌孙传以末振将为安日弟,段会宗传以为兄,“兄”字误耳。〕定其国而还。时大昆弥雌栗靡勇健,末振将恐为所并,使贵人乌日领诈降,刺杀雌栗靡。汉欲以兵讨之而未能,遣中郎将段会宗立公主孙伊秩靡为大昆弥。〔〖胡三省注〗公主,谓楚主解忧也。公主之孙,于雌栗靡为季父。〕久之,大昆弥、翎侯难栖杀末振将,安日子安犁靡代为小昆弥。汉恨不自诛末振将,复遣段会宗发戊己校尉诸国兵,即诛末振将太子番丘。〔〖胡三省注〗即,就也。师古曰:番,音盘。〕会宗恐大兵入乌孙,惊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发兵垫娄地,〔〖胡三省注〗服虔曰:垫,音垫阸之垫。郑氏曰:娄,音羸。师古曰:垫,音丁念翻。娄,音楼。〕选精兵三十弩,〔〖胡三省注〗李奇曰:三千人,人持一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责以末振将之罪,即手剑击杀番丘,〔〖胡三省注〗手执剑曰手剑。记檀弓曰:子手弓,子射诸。手,守又翻。〕官属以下惊恐,驰归。小昆弥安犁靡勒兵数千骑围会宗,会宗为言来诛之意,“〔〖胡三省注〗为言奉天子命来诛番丘之意。〕今围守杀我,如取汉牛一毛耳。〔〖胡三省注〗司马迁答任安书曰: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异!自谕其身甚微也。〕宛王、郅支头县槀街,〔〖胡三省注〗宛王事见二十一卷武帝太初三年。郅支事见二十九卷元帝建昭三年。宛,于元翻。〕乌孙所知也。”昆弥以下服,曰:“末振将负汉,诛其子可也,独不可告我,令饮食之邪?”〔〖胡三省注〗师古曰:饮,于禁翻。食,读曰飤;下同。〕会宗曰:“豫告昆弥,逃匿之,为大罪,〔〖胡三省注〗谓豫以诛番丘之事告昆弥,昆弥以叔姪之情必使番丘逃匿,汉欲诛之而昆弥匿之,则于汉为有大罪也。〕即饮食以付我,伤骨肉恩。〔〖胡三省注〗若饮食之而使之就死,则于骨肉为伤恩。〕故不先告。”昆弥以下号泣罢去。会宗还,奏事,天子赐会宗爵关内侯、黄金百斤。会宗以难栖杀末振将,奏以为坚守都尉。〔〖胡三省注〗乌孙有大将、都尉各一人。以难栖能为雌栗靡复雠,坚守臣节,异于诸翕侯,故以“坚守”二字宠之。〕责大禄、大监以雌栗靡见杀状,夺金印、紫绶,更与铜、墨云。〔〖胡三省注〗宣帝甘露三年,大禄大监赐金印、紫绶。〕末振将弟卑爰疐本共谋杀大昆弥,将众八万余口北附康居,谋欲借兵兼并两昆弥;〔〖胡三省注〗卑爰疐自此强,其后都护孙建袭杀之。将,即亮翻。〕汉复遣会宗与都护孙建并力以备之。

  【译文】

  汉成帝元延二年(庚戌 公元前11年)

  春季,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畤祭天。三月,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祭毕,游览龙门,登上历观。归途又登华山,然后回长安。

  夏季,四月,命广陵孝王的儿子刘守继承王位。

  最初,乌孙王国小昆弥安日,被投降乌孙的人杀死,各翎侯陷于大乱。成帝下诏征召原先的金城太守段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命他恢复乌孙秩序,使各方和睦。段会宗扶立安日的弟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安定乌孙之后,就返回了。当时乌孙大昆弥雌栗靡勇猛剽悍,末振将害怕被他吞并,就派遣贵族乌日领诈降,乘机刺杀了雌栗靡。汉朝准备出兵讨伐,而一时未能做到,便派遣中郎将段会宗扶立解忧公主的孙子侯秩靡为大昆弥。很久之后,大昆弥和翎侯难栖杀死了末振将,让安日的儿子安犁靡代替末振将为小昆弥。汉朝悔恨没有亲自诛杀末振将,就又派遣段会宗征发戊己校尉统领的诸国兵马,前往诛杀末振将的太子番丘。段会宗恐怕大军进入乌孙,会使番丘受惊,若亡命逃跑,就找不到他了。于是让所征发的大军留驻垫娄地,仅挑选三十名精兵,人人带着弓弩,径直来到昆弥住地,召见番丘,向他谴责末振将的罪状,随即亲手举剑刺杀了番丘。番丘手下官兵惊恐万分,骑马逃奔回去,小昆弥安犁靡率领数千骑兵包围了段会宗。段会宗向他讲了诛杀番丘的来意,又说:“今天你们包围了并杀死我,就象拔下汉牛的一根牛毛罢了。可是大宛国王、郅支单于的人头高挂在长安街上,也是你们乌孙所知道的。”昆弥及手下人等都畏服了。小昆弥说:“末振将有负于汉朝,诛杀他的儿子是可以的,为什么偏偏不告诉我呢?也好让我为他饯别!”段会宗说:“预先告诉昆弥,你会让他逃跑藏起来,这就犯了大罪。如果你为他饯别后,再把他交给我,会伤害你们的骨肉恩情。因此没有事先告诉你。”昆弥和手下人等号哭撤兵而去。段会宗回到长安,奏报事情经过,成帝赐给段会宗关内侯的爵位,赏黄金百斤。段会宗奏告:由于难栖诛杀了末振将,请封他为坚守都尉。追究大禄、大监因不能救护雌栗靡而使他被杀的责任,收回他们的金印、紫绶,换为铜印、墨绶。末振将的弟弟卑爰疐,本是共谋刺杀大昆弥的主凶之一,率领部众八万余人逃往北方,依附康居王国,图谋借用康居兵马兼并两昆弥。汉朝又再一次派遣段会宗,与都护孙建合力防范卑爰疐。

  【原文】


  自乌孙分立两昆弥,汉用忧劳,且无宁岁。〔〖胡三省注〗分立两昆弥,见二十七卷宣帝甘露元年。〕时康居复遣子侍汉,〔〖胡三省注〗元帝时,康居遣子入侍,陈汤上言其非王子。今复遣子入侍。〕贡献,〔〖胡三省注〗既遣子入侍,而又奉贡也。〕都护郭舜上言:〔〖胡三省注〗此时郭舜为都护。平帝元始间,孙建始为都护。〕“本匈奴盛时,非以兼有乌孙、康居故也;及其称臣妾,非以失二国也。〔〖胡三省注〗言匈奴之强弱,不系二国之叛服。〕汉虽皆受其质子,然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胡三省注〗三国,谓匈奴、乌孙、康居。质,音致。遗,于季翻。〖按〗此标音“于”,读“呜”。〕亦相候司,〔〖胡三省注〗司,读曰伺。〕见便则发。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结配乌孙,竟未有益,反为中国生事。〔〖胡三省注〗谓自武帝以来,以宗室女下嫁乌孙也。为,于伪翻。〕然乌孙既结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距。而康居骄黠,讫不肯拜使者;〔〖胡三省注〗师古曰:讫,竟也。黠,户八翻。〕都护吏至其国,坐之乌孙诸使下,王及贵人先饮食已,乃饮啖都护吏,故为无所省以夸旁国。〔〖胡三省注〗师古曰:言故不省视汉使也。余谓夸者,自矜耀其能傲汉也。旁国,邻国也。省,悉井翻。〕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胡三省注〗谓特欲行贾以市易,其为好辞者,诈也。度,徒洛翻。贾,音古。〕匈奴,百蛮大国,〔〖胡三省注〗师古曰:于百蛮中,最大国也。〕今事汉甚备;闻康居不拜,且使单于有悔自卑之意。〔〖胡三省注〗师古曰:言单于见康居不事汉以为高,自以事汉为太卑而悔之也。〕宜归其侍子,绝勿复使,〔〖胡三省注〗师古曰:不通使于其国也。使,疏吏翻。〕以章汉家不通无礼之国!”汉为其新通,重致远人,〔〖胡三省注〗师古曰:以此声名为重也。〕终羁縻不绝。

  【译文】

  自从乌孙王国分立两个昆弥,汉朝忧虑和辛劳,几乎没有一年安宁。这时,康居王国又派王子到长安,作为人质入侍汉朝皇帝,并向汉朝进贡。都护郭舜上书说:“过去匈奴强盛,并非因为兼并了乌孙和康居两国;现在向中国称臣归降,也不是因为失去了这两国。汉朝虽然都接受了他们送来做人质的王子,但三国之间互相贸易、赠送,来往跟从前一样。他们也互相窥伺、等待,一有机会即发动攻击。合好时不能互相亲近信任,分离时也不能将对方当做臣属来役使。以现在的状况来说,汉朝与乌孙缔结婚姻,终究没有得到利益,反而为中国惹事。然而乌孙既然与汉朝早已结好,现在和匈奴都臣服于中国,从大义出发,不可拒绝他们朝贡。而康居傲慢狡猾,一直不肯对汉使行叩拜礼。都护府官员到他们国都,接见时座位排在乌孙等国使者之下。吃饭时,国王以及贵族先饮食完毕,才让都护府官员进餐。故意做出不注意汉使的样子,向旁国夸耀。由此推测,他们为什么要派王子入侍呢?是想做买卖,而用好话来行诈。匈奴是众多的外族中最强大的国家,而今侍奉汉朝十分周到。假使听说康居不拜汉使,而且使匈奴单于产生后悔自卑之心。应该送回康居王子,和康居断绝关系,不再派使者前去,以表明汉朝不跟无礼的国家交往。”朝廷认为,康居第一次派遣王子入侍,汉朝应重视远方之人。终于还是采取笼络政策,没有断绝交往。

  【原文】


  汉孝成皇帝 元延三年(辛亥 公元前10年)

  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胡三省注〗《地理志》,岷山,在蜀郡湔氐道西徼外。《禹贡》所谓岷山导江,即此山也。《水经注》曰:岷山,即渎山,水曰渎水,亦曰汶阜山,在氐道徼外,江水所导也。大江泉源发羊膊岭下,缘崖散漫,小大百收,殆未滥觞,东南下百余里,至白马岭西,历天彭关,亦谓之天谷。天彭山两山相对,其高若阙,谓之天彭门。江水自此以上至微弱,所谓其源滥觞者也。汉元延中,岷山崩,壅江水三日不流,即其处。岷,音武巾翻。〕壅江三日,江水竭。刘向大恶之,〔〖胡三省注〗恶,音乌路翻;恶其征异也。〕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胡三省注〗周幽王二年,三川竭,岐山崩。师古曰:三川,泾、渭、洛也。洛,即漆、沮也。余按幽王时有是异,后卒为犬戎所杀。〕岐山者,周所兴也。〔〖胡三省注〗周自太王避狄去豳,而邑于岐山之下,周之王业遂兴于此。〕汉家本起于蜀、汉,〔〖胡三省注〗高帝始王汉中,起兵还定三秦,诛项羽,遂有天下。〕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摄提、大角,从参至辰,〔〖胡三省注〗天文志:房南众星曰骑官,左角理,右角将。大角者,天王帝坐庭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晋天文志:参十星,于辰在申。至辰者,至大火也。自氐五度至尾九度,为大火,于辰在卯。如淳曰:孛星尾长及摄提大角,始发于参至辰也。孛,蒲内翻。参,疏簪翻。〕殆必亡矣!”

  二月,丙午,封淳于长为定陵侯。〔〖胡三省注〗恩泽侯表,定陵侯,国于汝南。〕

  三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上将大夸胡人以多禽兽。秋,命右扶风发民入南山,西自褒、斜,〔〖胡三省注〗师古曰:褒、斜,南山二谷名。余按自秦川迳南山通汉中,南谷曰褒,北谷曰斜,径五百里。斜,余遮翻。〕东至弘农,〔〖胡三省注〗长安南山连延,东至弘农,今商、虢二州之山皆是也。〕南敺汉中,〔〖胡三省注〗敺,与驱同。〕张罗罔罝罘,〔〖胡三省注〗罔,与網(网)同,古字通用。罝,音咨邪翻,兔罟也。罘,音房尤翻,翻车大网也。〕捕熊罴禽兽,〔〖胡三省注〗熊似豕而大,黑色。罴似熊,黄白色,被发人立,而绝有力。〕载以槛车,输长杨射熊馆,〔〖胡三省注〗师古曰:长杨宫中有射熊馆。〕以罔为周阹,〔〖胡三省注〗李奇曰:阹,遮禽兽围陈也。师古曰:阹,音祛。〕纵禽兽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胡三省注〗《考异》曰:成纪,“元延二年冬,行幸长杨宫,从胡客大校猎,宿萯阳宫,赐从官。”胡旦用之。按扬雄传:祀甘泉、河东之岁,十二月,羽猎,雄上校猎赋;明年,从至射熊馆还,上长杨赋。然则从胡客校猎当在今年;纪因去年冬有羽猎事,致此误耳。〕

  【译文】

  汉成帝元延三年(辛亥 公元前10年)

  春季,正月,丙寅(初十),蜀郡岷山发生山崩,土石堵塞长江达三日之久,下游江水枯竭。刘向对此异常现象非常厌恶,说:“从前,周朝时,岐山发生山崩,三条河川都枯竭了,结果周幽王被杀。岐山是周朝的兴起之地。汉朝本由蜀、汉兴起,而今初兴之地山崩川竭,彗星长尾又扫过摄提、大角,从参宿一直走到辰宿的位置。汉朝恐怕一定要亡了。”

  二月,丙午(二十日),封淳于长为定陵侯。

  三月,成帝前往雍城,在五畤祭祀。

  成帝准备在胡人面前夸耀自己有很多禽兽,秋季,命令右扶风发动百姓进入南山,西自褒、斜二谷,东到弘农,南达汉中,张设罗网,捕猎熊罴等禽兽,用槛车装运至长杨宫射熊馆,用网围成围障,把禽兽放到里面,命胡人赤手与野兽搏斗,杀死的野兽归斗兽人所有。成帝亲临观看。

  【原文】


  汉孝成皇帝 元延四年(壬子 公元前9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中山王兴,定陶王欣皆来朝,〔〖胡三省注〗兴,帝少弟。欣,帝弟定陶共王康之子。〕中山王独从傅,定陶王尽从傅、相、中尉。〔〖胡三省注〗师古曰:三官皆从王入朝。相,息亮翻。〕上怪之,以问定陶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故尽从之。”上令诵《诗》,通习,能说。〔〖胡三省注〗师古曰:说其义也。〕佗日,问中山王:“独从傅在何法令?”不能对;令诵《尚书》,又废;〔〖胡三省注〗师古曰:中忘之也。〕及赐食于前,后饱;起下,袜系解。〔〖胡三省注〗师古曰:食而独在后饱;及起,又袜系解也。袜,音武伐翻。余谓赐食于君前,礼主于敬,食而独后,又致饱而止,皆非敬也。及起而降阶,袜系解而不知,是皆不能执礼。夫礼,所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也。袜,足衣也;系,所以结袜。〕帝由此以为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材。是时诸侯王唯二人于帝为至亲,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来朝,〔〖胡三省注〗傅太后,元帝傅昭仪,定陶共王母也;随共王就国,为定陶太后。〕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及票骑将军王根。〔〖胡三省注〗遗,于季翻。票,匹妙翻。〕后、昭仪、根见上无子,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皆更称定陶王,〔〖胡三省注〗迭互称其材美也。师古曰:更,工衡翻。〕劝帝以为嗣。帝亦自美其材,为加元服而遣之,〔〖胡三省注〗师古曰:为之冠也。为,于伪翻。〕时年十七矣。

  【译文】

  汉成帝元延四年(壬子 公元前9年)

  春季,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畤祭天。

  中山王刘兴和定陶王刘欣,都到长安朝见。中山王只由傅陪同,而定陶王则把傅、相、中尉都带来了。成帝奇怪,就询问定陶王,他回答说:“汉朝法令规定:诸侯王朝见天子,可以由王国中官秩在二千石的官员陪同。傅、相、中尉都是国中二千石的官员,因此让他们全都来了。”成帝又命令他背诵《诗经》,他不仅能熟练地背诵,而且还能解释。另一天,成帝问中山王刘兴说:“你只由师傅一人陪同前来,有什么法令根据?”刘兴不能回答。命他背诵《尚书》,又背不下去。成帝赐饮食与他共餐,成帝已用完餐,他还在吃,吃饱才罢休。吃完起身下去,袜带松开了,他还不知道。成帝因此认为刘兴没有能力,而认为刘欣贤能,屡次称赞他的才干。当时诸侯王中,只有他们两人跟皇帝血缘关系最为亲近,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一起来朝见,私下馈赠礼物贿赂赵皇后、赵昭仪以及骠骑将军王根。皇后、昭仪和王根见皇帝无子,也想预先私自结交诸侯王,以为长久之计,因而轮流在成帝面前称赞定陶王,劝说成帝立他为继嗣。成帝自己也很欣赏他的才能,亲自为他主持加冠礼后送他回国。刘欣这年十七岁。

  【原文】


  三月,上行幸河东,祠后土。

  陨石于关东二。〔〖胡三省注〗据《汉书》,“关东”当作“都关”。师古曰:都关,山阳之县。〕

  王根荐谷永,征入,为大司农。〔〖胡三省注〗自北地太守征入。〕永前后所上四十余事,略相反覆,专攻上身与后宫而已;党于王氏,上亦知之,不甚亲信也。为大司农岁余,病;满三月,上不赐告,即时免。〔〖胡三省注〗故事,公卿病,辄赐告;上以其党于王氏,故即时免。〕数月,卒。〔〖胡三省注〗史终言之。〕

  【译文】

  三月,成帝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

  关东一带,坠落两颗陨石。

  王根推荐谷永,征召谷永入朝,被任命为大司农。谷永前后上书四十余次,内容互相略有重复,专门抨击成帝与后宫而已。谷永是王氏党羽,成帝也清楚,不怎么亲近信用他。谷永任大司农一年多,患了病,休假满三个月后,成帝不批准他继续带职病休,即时免去他的官职。谷永数月后去世。

  【原文】


  汉孝成皇帝 绥和元年(癸丑 公元前8年)

  春,正月,大赦天下。

  上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入禁中,〔〖胡三省注〗票骑将军王根先劝帝立定陶王为嗣,《汉书》孔光传先书根劝立定陶王事,下即书召方进、光、褒、博入禁中。通鉴因之,亦不书根。今但以下文观之,根亦召入禁中也。〕议“中山、定陶王谁宜为嗣者”。方进、根、褒、博皆以为:“定陶王,帝弟之子,《礼》曰:‘昆弟之子,犹子也。为其后者,为之子也,’〔〖胡三省注〗昆弟之子,视犹子也。以弟之子为兄后,则为兄之子矣。公羊春秋:成十五年,仲婴齐卒。此公孙婴齐也,曷为谓之仲婴齐﹖为兄后也,为后兄,则曷为谓之仲婴齐﹖为人后者,为之子也。为其子则其称仲何﹖孙以王父字为氏也。〕定陶王宜为嗣。”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胡三省注〗谓兄、弟,同父之亲子;其亲亲于兄弟之子。〕以《尚书·盘庚》殷之及王为比,兄终弟及。〔〖胡三省注〗兄终弟及,殷法也。殷自外丙、仲壬至盘庚;率多兄弟代立,而《尚书》无文;光所引盖今文《尚书》也。师古曰:比,音必寐翻;余谓当如字读。〕中山王,先帝之子,帝亲弟,宜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礼,兄弟不得相入庙,”〔〖胡三省注〗父为昭,子为穆,则兄弟不得相入庙也。〕不从光议。二月,癸丑,诏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益中山国三万户,以慰其意;〔〖胡三省注〗师古曰:以不得继统为帝之后,恐其怨恨。〕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持节征定陶王。〔〖胡三省注〗大鸿胪,掌诸侯,故任宏守大鸿胪之官以征定陶王。守,权守也。任,音壬。胪,陵如翻。〕定陶王谢曰:“臣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胡三省注〗师古曰:谦不言为太子,故云假充,若元非正。余谓王谢意,盖以将有皇嗣,今为太子特假充耳。〕臣愿且得留国邸,旦夕奉问起居,〔〖胡三省注〗谓昏定晨省。记曰:文王之为世子也,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再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此旦夕问起居之礼也。国邸,谓定陶国邸也。〕俟有圣嗣,归国守藩。”书奏,天子报闻。〔〖胡三省注〗报闻,报已览其书,而不从其请也。〕戊午,孔光以议不合意,左迁廷尉;何武为御史大夫。〔〖胡三省注〗光左迁廷尉,而何武自廷尉为御史大夫。〕

  初,诏求殷后,分散为十余姓,〔〖胡三省注〗殷,子姓也,其后为宋、为孔、为华、为戴、为桓、为向、为乐等姓。〕推求其嫡,不能得。匡衡、梅福皆以为宜封孔子世为汤后,〔〖胡三省注〗匡衡议,以为王者存二王后,所以尊其先王而通三统也。其犯诛绝之罪者,绝而更封他亲为始封君,上承其王者之始祖。春秋之义,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绝。今宋国已不守其统而失国矣,则宜更立殷后为始封君而上承汤统;非当继宋之绝侯也,宜明得殷后而已。今之故宋,推求其嫡,久远不可得;虽得其嫡,嫡之先已绝,不当得立礼。孔子曰:“丘,殷人也。”先师所传,宜以孔子世为汤后。此元帝时议也;是时梅福复言之。〕上从之,封孔吉为殷绍嘉侯。〔〖胡三省注〗恩泽侯表:殷绍嘉侯,国于沛。〕三月,与周承休侯皆进爵为公,地各百里。

  【译文】

  汉成帝绥和元年(癸丑 公元前8年)

  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成帝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进宫,讨论中山王刘兴和定陶王刘欣,谁更适合继承帝位。翟方进、王根、廉褒、朱博都认为:“定陶王是皇上弟弟的儿子,《礼记》说:‘兄弟的儿子,如同自己的儿子。立他为后嗣,就成为儿子。’定陶王适合立为嗣子。”只有孔光认为:“依礼,立后嗣应以血缘关系亲疏为根据。此照《尚书·盘庚》记载的商朝君王传位的方式,是哥哥去世,弟弟继位。中山王是先帝的儿子,皇上的亲弟弟,应立他为后嗣。”成帝认为:“中山王没有才干;再者,依礼,兄弟的牌位不能一同进入宗庙”为理由,没有听从孔光的建议。二月,癸丑(初九),成帝下诏立定陶王刘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的舅父、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再增加中山国采邑三万户人家,以示安慰。成帝派执金吾任宏,暂时署理大鸿胪职,持符节征召定陶王入京。定陶王上书辞谢说:“以我的才能资质,不足以充当太子。我愿暂时留住京师的定陶国邸,早晚进宫问安,等到皇上有了亲子,我就返回藩国守土。”成帝览奏,批复说:“已阅。”戊午(十四日),成帝因为孔光的建议不合自己心意,将他贬调为廷尉。任命何武为御史大夫。

  最初,成帝下诏访求殷商的后裔,发现已分散为十余个姓,无法推算寻找出嫡系子孙。匡衡、梅福都认为,应该封孔子的家族为商汤的后裔。成帝听从他们的建议,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孔吉为周承休侯都晋封为公爵,采邑各一百里。

  【原文】


  上行幸雍,祠五畤。

  初,何武之为廷尉也,〔〖胡三省注〗公卿表:元延三年,何武自沛郡太守为廷尉。是年三月戊午,为御史大夫。〕建言:“末俗之敝,政事烦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废而不治也。〔〖胡三省注〗废,谓废事也。〕宜建三公官。”上从之。夏,四月,赐曲阳侯根大司马印绶,置官属,罢票骑将军官;〔〖胡三省注〗武帝初置大司马,以冠将军之号。宣帝地节三年置大司马,不冠将军,亦无印绶官属。今赐大司马金印紫绶,置官属,而大司马为专官,故根不复领骠骑将军。〕以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汜乡侯。〔〖胡三省注〗武封汜乡侯,在琅邪不其县后改食南阳博望乡。师古曰:汜,音凡;其,音基。〖按〗琅邪,即琅琊。〕皆增奉如丞相,〔〖胡三省注〗如如淳曰:律,大司马大将军与丞相奉月钱六万御史大夫奉月四万也。奉,读曰俸。〕以备三公焉。

  秋,八月,庚戌,中山孝王兴薨。

  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乌珠留单于立,以弟乐为左贤王,舆为右贤王。〔〖胡三省注〗乐,呼韩邪单于大阏氏之子。舆,第五阏氏之子。〕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

  【译文】

  成帝前往雍城,在五畤祭祀。

  当初,何武担任廷尉时,曾上书建议说:“末世习俗的弊病是政事繁多,当今宰相的才能又赶不上古代,而丞相一人却独兼三公主管的事务,因而国家长时间不能治理好。应该重新建立三公官职。”成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夏季,四月,赐曲阳侯王根大司马印信绶带,设置大司马官属,取消骠骑将军官职;任命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汜乡侯。大司马、大司空的俸禄都增加到与丞相相同,使三公结构齐备。

  秋季,八月,庚戌(初九),中山王刘兴去世。

  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弟囊知牙斯继位,为乌珠留若鞮单于。乌珠留单于继位后,任命弟弟乐为左贤王,舆为右贤王。汉朝派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

  【原文】


  或说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胡三省注〗师古曰:斗,绝也;地之斗曲入汉界者也。直,当也。〕生奇材箭竿、鹫羽;〔〖胡三省注〗师古曰:鹫,大雕也,黄头赤目,其羽可为箭。竿,音工旱翻。鹫,音就。余按鹫羽可为箭翎也。《山海经》曰:景山多鹫,黑色多力,所谓皂雕是也。〕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有广地之实,将军显功垂于无穷!”根为上言其利,〔〖胡三省注〗言得此地为中国利也。为,于伪翻;下同。〕上直欲从单于求之,〔〖胡三省注〗师古曰:直,犹正也。余谓直,径直也。〕为有不得,伤命损威。〔〖胡三省注〗师古曰:诏命不行为伤命。余谓天子之命不行于夷狄为损中国之威。〕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胡三省注〗师古曰:自以藩意说单于而求之。说,输芮翻;下同。〕藩至匈奴,以语次说单于曰:〔〖胡三省注〗语次,交语之次也。〕“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汉三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寒苦,候望久劳,〔〖胡三省注〗张掖两都尉,一治日勒泽索谷,一治居延;又有农都尉,治番和:是为三都尉。师古曰:泽,音铎。索,音先各翻。如淳曰:番,音盘。〕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直断割之,〔〖胡三省注〗谓从直割地,以其斗入者与汉也。断,丁管翻。上,时掌翻;下同。〕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复天子厚恩,〔〖胡三省注〗师古曰:复,亦报也。〕其报必大。”〔〖胡三省注〗师古曰:汉得此地,必厚报单于。〕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胡三省注〗邪,音耶,疑未定之辞。〕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单于曰:“此温偶駼王所居地也,〔〖胡三省注〗师古曰:偶,音五口翻。駼,音涂;下同。余按《后汉书》,匈奴有温禺犊王。班固燕然铭曰: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染锷。意温偶即温禺也,后人妄加“禺”旁从“人”耳;当读曰禺。〕未晓其形状、所生,请遣使问之。”〔〖胡三省注〗形状,谓地形之夷险,可割与不可割之状也。师古曰:所生,谓山之所生草木、鸟兽为用者。〕

  藩、容归汉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单于曰:“父兄传五世,〔〖胡三省注〗呼韩邪传其长子复株累,复株累传其弟搜谐,搜谐又传其弟车牙,车牙传之囊知牙斯,是为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何也?〔〖胡三省注〗单于名囊知牙斯。王莽专政,讽其慕中国不二名,始名知。史从简便,因以单名书于此。〕已问温偶駼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皆仰此山材木,〔〖胡三省注〗师古曰:谓诸小王为诸侯,效中国之言耳。仰,音牛向翻。〕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胡三省注〗先父,谓呼韩邪。〕藩还,迁为太原太守。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诏报单于曰:“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胡三省注〗余按:是年后至明年哀帝即位,大赦。又明年,改元,赦。昭云更大赦二,以此知夏侯藩再使匈奴,必在建平初。师古曰:更,经也;音工衡翻。〕令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

  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译文】

  有人劝王根说:“匈奴有块楔入汉边的土地,直达张掖郡,出产奇异的木材、箭竿和鹫鹰羽毛。如果能得到这块地,可使边疆大为富饶,国家有开疆拓土的实惠,将军也可因功业卓著而名垂千古。”王根就对成帝陈述了要这块地的利益。成帝想直接向单于要地,又担心单于不答应,有伤诏命尊严,也损害中国的威信。王根就将皇帝要地的意思告诉夏侯蕃,指示他以他个人的意见向单于要地。夏侯藩到匈奴后,在与单于交谈时说:“我看匈奴有块土地突出楔入汉朝边地,直达张掖郡,汉朝要委派三名都尉驻守在塞上,士卒则需数百人,在这种苦寒之地,守候时间长了,非常辛苦。单于应主动上书,呈献此地,划道直线,把突出部分割让。可以省去两名都尉数百士卒,以此报答天子的厚恩,天子必然大大回报!”单于说:“这是天子给你的诏命中所说的话,还是你作为使者提出的要求呢?”夏侯藩说:“天子诏命中有这个意思,不过,我也是替单于筹划好的计策。”单于说:“这是温偶王居住的地方,我不清楚它的地形、物产等情况,请让我派人去打听。”

  夏侯藩、韩容归国后,又再一次出使奴。到匈奴后,就提出土地的要求。单于说:“我们匈奴父子兄弟已传位五世,汉朝从不要求此地,偏偏到我继位就提出要求,这是为什么?我已问过温偶駼王,匈奴西部各诸侯制作帐幕及车子,都依赖此地山上出产的木材。况且这是先父留下的土地,不敢轻易失去。”夏侯藩回国复命,被调任太原太守。单于派使者到长安上书,讲了夏侯藩求地的情况。成帝下诏回复单于说:“夏侯藩擅自假称诏旨,向单于求地,依法应当处死。因为经过两次大赦,现在把他调往济南,任太守,不使他再面对匈奴。”

  冬季,十月,甲寅(十四日),王根患病,被免去官职。

  【原文】


  上以太子既奉大宗后,不得顾私亲。〔〖胡三省注〗按礼:父祖以上正嫡。相传为太宗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定陶王以帝弟之子入奉大宗后,义不得复顾定陶共王亲也。〕十一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以奉恭王后。〔〖胡三省注〗楚孝王嚣宣帝之子〕太子议欲谢。少傅阎崇以为“为人后之礼,不得顾私亲,不当谢”。太傅赵玄以为当谢,太子从之。诏问所以谢状,尚书劾奏玄,左迁少府;以光禄勋师丹为太傅。

  初,太子之幼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养视;〔〖胡三省注〗在定陶国时也。〕及为太子,诏傅太后与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国邸,〔〖胡三省注〗丁姬事定陶共王,实生太子。〕不得相见。顷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统,当共养陛下,〔〖胡三省注〗汉亦称太后为陛下;后世多称殿下,唯临朝乃称陛下。共,音居用翻。养,音弋尚翻。〕不得复顾私亲。”〔〖胡三省注〗此私亲,谓傅太后、丁姬。复,扶又翻;下同。〕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胡三省注〗谓抱养太子,恩犹乳母也。〕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养太子,独不得。

  【译文】

  成帝因太子既然已继承大宗,就不能再顾念自己的骨肉亲人,于是在十一月,封楚孝王的孙子刘景为定陶王,使刘欣生父一脉得以延续。刘欣与左右商议,准备上书叩谢皇恩。少傅阎崇认为:“既当别人的继承人,依礼,就不能再顾念自己的骨肉亲人,不应当叩谢。”太傅赵玄却认为:“应当叩谢。”太子听从了赵玄的建议。成帝诏问太子因何叩谢的情况后,尚书上奏弹劾赵玄,赵玄被贬降为少府,而任命光禄勋师丹为太傅。

  最初,太子幼年时,是由祖母傅太后亲自抚养。等到成为太子,成帝诏令傅太后和太子亲母丁姬留居京师的定陶国邸,不许相见。不久,皇太后想让傅太后、丁姬十天一次去太子宫探望,成帝说:“太子已承继正统,理当奉养太后陛下,不能再顾念自己的骨肉亲人。”太后说:“太子小时候是傅太后抱养大的,现在允许他到太子宫探望,不过是以乳娘的恩情对待她,不足以造成什么妨碍。”于是下令傅太后可以到太子家探望,丁姬因为没有抚养太子,只有她不能去。

  【原文】


  卫尉、侍中淳于长有宠于上,大见信用,贵倾公卿,外交诸侯、牧、守,赂遗、〔〖胡三省注〗牧,州牧也。守,郡守也。遗,于季翻;下同。〕赏赐累巨万,淫于声色。许后姊孊为龙雒思侯夫人,〔〖胡三省注〗龙雒思侯韩宝,增子也。晋灼曰:荩,音靡。余按韩宝已死,故书谥。谥法:外内思索曰思;追悔前过曰思。〕寡居;长与孊私通,因取为小妻。〔〖胡三省注〗荩虽皇后之姊,列侯之夫人,淫放失身于长,而长自有正室,故为小妻。记曰: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妇人女子之持身,不可不慎也。〕许后时居长定宫,〔〖胡三省注〗许后废,徙昭台宫;岁余,还徙长定宫。师古曰:《三辅黄图》:林光宫中有长定宫。〕因孊赂遗长,欲求复为倢伃。长受许后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余万,诈许为白上,立以为左皇后。孊每入长定宫,辄与孊书,戏侮许后,嫚易无不言。〔〖胡三省注〗师古曰:嫚,亵污也。易,轻也。易,音弋豉翻。〕交通书记,赂遗连年。

  时曲阳侯根辅政,久病,数乞骸骨。长以外亲居九卿位,〔〖胡三省注〗长,太后姊子,于帝室为外家之亲。〕次第当代根。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心害长宠,私闻其事。莽侍曲阳侯病,因言:“长见将军久病意喜,自以当代辅政,至对及冠议语署置。”〔〖胡三省注〗衣冠,当时士大夫及贵游子弟也。师古曰:自谓当辅政,故豫言某人为某官,某人主某事。〕具言其罪过。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将军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东宫!”〔〖胡三省注〗东宫,太后宫。师古曰:趣,读曰促。〕莽求见太后,具言长骄佚,欲代曲阳侯;私与长定贵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儿至如此!〔〖胡三省注〗长,太后姊子,故呼为儿。〕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以太后故,免长官,勿治罪,遣就国。〔〖胡三省注〗就定陵侯国。治,直之翻。〕

  【译文】

  卫尉、侍中淳于长在成帝面前很得宠,大受信任和重用,权贵压倒公卿。他在外结交诸侯、州牧、太守,那些人贿赂他的钱财,和皇帝给予的赏赐,累积巨万,他整日放纵于声色之中。许皇后的姐姐许孊,是龙雒思侯夫人,寡居在家,淳于长与她私通,因而娶她为妾。许皇后这时居住在长定宫,通过姐姐许孊贿赂淳于长,谋求再当婕妤。淳于长接受了许后的金钱和御用的车马、衣物器具等,前后千余万钱的贿赂,欺骗许后,假装许诺为她向成帝请求,立为左皇后。许孊每次到长定宫探望许后,淳于长就让许孊捎书信给许后,戏弄侮辱她;侮辱轻薄,无所不言。这种书信往来及贿赂,连续很多年。

  这时曲阳侯王根为辅政大臣,久病在床,多次请求辞职。淳于长以外戚的身份,又位居九卿,按顺序应当代替王根而掌权柄。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对淳于长的得宠心怀妒忌,就暗中打听他的那些坏事。王莽在伺候曲阳侯王根的病时,趁机说:“淳于长见将军久病,感到高兴,自以为应当代替将军辅政,甚至已对士大夫及贵族子弟谈论到任官设署等事。”接着一一说出淳于长的罪过。王根大怒说:“如果有这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王莽说:“不知将军心里的想法,因此没敢说。”王根说:“快去禀告太后!”王莽求见太后,详细讲述了淳于长骄奢淫佚,想代替曲阳侯,以及与废后许氏的姐姐私通,收取许氏的衣物等贿赂。太后也发怒说:“这孩子放肆到这种地步!快去奏告皇上!”王莽又报告了成帝,成帝因为淳于长是太后的亲属的缘故,虽免去了他的官职,但不治其罪,把他遣送回封国。

  【原文】


  初,红阳侯立不得辅政,疑为长毁谮,常怨毒长。〔〖胡三省注〗毒,苦也,痛也;怨之甚也。〕上知之。及长当就国,立嗣子融从长请车骑,〔〖胡三省注〗以长当就国,所常从车骑无所用,故请之。师古曰:嗣子,谓适长子当为嗣者也。〕长以珍宝因融重遗立。立因上封事,为长求留,曰:“陛下既托文以皇太后故,〔〖胡三省注〗苏林曰:讬于诏文也。〕诚不可更有它计。”〔〖胡三省注〗师古曰:言不宜遣长就国。〕于是天子疑焉,〔〖胡三省注〗帝知立素怨长,今为长上封事求留,疑心于是而起。〕下有司按验。吏捕融,立令融自杀以灭口。〔〖胡三省注〗恐融就吏而事泄,故令其自杀以灭口。〕上愈疑其有大奸,遂逮长系洛阳诏狱,〔〖胡三省注〗凡诏所系治皆为诏狱,非必洛阳先有诏狱也。〕穷治。〔〖胡三省注〗考鞠以穷其奸也。〕长具服戏侮长定宫,谋立左皇后,罪至大逆,死狱中。妻子当坐者徙合浦,母若归故郡。〔〖胡三省注〗长母若,即王太后姊,故居魏郡元城。师古曰:若者,其母名。〕上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丞相方进复劾奏“红阳侯立,狡猾不道,〔〖胡三省注〗师古曰:狡,狂也。猾,乱也。复,扶又翻。〖按〗狡猾者,诡诈也。〕请下狱。”上曰:“红阳侯,朕之舅,不忍致法。遣就国。”于是方进复奏立党友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闳,皆免官,与故光禄大夫陈咸皆归故郡。〔〖胡三省注〗朱博,杜陵人;孙闳亦京师世家;陈咸本沛郡相人。据《汉书·翟方进传》,则博、闳免官,独咸归故郡耳。“与”字、“皆”字衍。元延元年,咸免光禄大夫,故称故。〕咸自知废锢,以忧死。

  【译文】

  最初,红阳侯王立不能得到辅政不臣的位置,怀疑是淳于长诽谤诬陷的结果,时常怨恨他。这种情况,皇上也清楚。等到淳于长将回封国,王立的嫡长子王融,请求淳于长把车辆马匹送给他,淳于长让王融捎回赠送给王立的珍宝重礼。王立因此上密封奏书,请求成帝把淳于长留在京师。他说:“陛下既然在诏书中说因皇太后的缘故不加罪淳于长,就实在不应该再有其他惩罚。”于是引起成帝怀疑,就把此事交付有关官署去追查验证。主管官吏逮捕了王融,王立令王融自杀以灭口。成帝愈发怀疑这其中有大的奸谋,就逮捕了淳于长,关押在洛阳诏狱,对他严厉追究,淳于长全部供出戏弄侮辱废后许氏、承诺立她为左皇后等事,罪名达到“大逆”,就在狱中处死。妻儿们依法当牵连的,被放逐到合浦。母亲王若遣送回原郡。成帝派廷尉孔光持节,赐给废后许氏毒药,许氏自杀。丞相翟方进又弹劾说:“红阳侯王立,狡猾不遵正道,请求将他逮捕,关进监狱。”成帝说:“红阳侯是联的舅父,我不忍心让他受法律制裁,遣送回他的封国。”于是翟方进又上奏弹劾王立的党羽和密友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闳,他们都被免去官职,和以前的光禄大夫陈咸一起回归原郡。陈咸自知从此被废黜禁锢,忧愤而死。

  【原文】


  方进智能有余,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缘饰法律,〔〖胡三省注〗师古曰:缘饰,譬之于衣,加纯缘者。纯,音之允翻。〕号为通明相,天子器重之;又善求人主微指,〔〖胡三省注〗微指,谓上意所向,未著见于外者。〕奏事无不当意。方淳于长用事,方进独与长交,称荐之;〔〖胡三省注〗据方进传,长初用事,方进独与长交。及长宠盛,与之交者不独一方进矣。〕及长坐大逆诛,上以方进大臣,为之隐讳,方进内惭,上疏谢罪乞骸骨。上报曰:“定陵侯长已伏其辜,君虽交通,《传》不云乎:‘朝过夕改,君子与之。’〔〖胡三省注〗师古曰:与,许也。余谓此盖《论语》传。传,音直恋翻。〕君何疑焉!其专心壹意,毋怠医药,以自持。”方进起视事,复条奏长所厚善京光尹孙宝、右扶风萧育,刺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余人。〔〖胡三省注〗孙宝、萧育,皆能吏也。以急于求进,比匪人以得罪,是以君子慎交。〕函谷都尉、建平侯杜业,素与方进不平,〔〖胡三省注〗函谷关置都尉,以讥出入。业,杜延年之孙,素不事权贵,与翟方进、淳于长皆不平。〕方进奏“业受红阳侯书听请,不敬,”免,就国。〔〖胡三省注〗据业传,业与淳于长不平,长当就国,红阳侯立与业书属之,勿复用前事相侵。长出关后,罪复发,下洛阳狱,丞相史搜得红阳侯书,奏业听请,不敬。服虔曰:受立属请为不敬。〕

  【译文】

  翟方进的智谋才能绰绰有余,又兼精通法令条文和行政事务,善用儒学经典装饰自己的举止谈吐,使其高雅不俗,被人称为通达明理的丞相,受到天子的器重。他又善于揣摩皇上的心思,所奏之事,没有不合皇上心意的。当淳于长受重用时,翟方进只与淳于长结交,在成帝面前称赞和推荐他。等到淳于长犯大逆罪被处死,成帝因为翟方进是朝廷重臣,为他隐瞒掩饰。翟方进内心惭愧,上疏请求退休,成帝回报说:“定陵侯淳于长已伏罪,你虽与他交往,古书不是说:‘早上的过失,晚上改正了,君子都赞许。’你还疑虑什么呢!请专心一意休养,不要耽误了医药,自己保重。”于是翟方进起来办公,再次上奏,分列条目弹劾与淳于长亲近友善的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等人,因他指控而被罢免的刺史、二千石以上高级官员有二十余人。函谷都尉、建平侯杜业,一向与翟方进不合,翟方进上奏说:“杜业接受红阳侯书信嘱托,犯了不敬罪。”杜业因而被罢免,遣回封国。

  【原文】


  上以王莽首发大奸,称其忠直,王根因荐莽自代。丙寅,以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莽既拔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胡三省注〗师古曰:凤、商、音、根四人皆为大司马,而莽之诸父也。〕欲令名誉过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胡三省注〗邑钱,封邑所入之钱也。掾,俞绢翻。〕愈为俭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胡三省注〗蔽膝,韠也;亦曰韍。郑玄曰:韍,太古蔽膝之象。〕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胡三省注〗此下,依《汉书》有“皆惊”二字,文意乃足。他本皆有此二字。〕皆惊。其饰名如此。

  丞相方进、大司空武奏言:“《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胡三省注〗春秋首止之会,殊会王世子,世子贵也。宋之盟,楚驾晋而书先晋,黄池之会,吴主会而书先晋,不以卑临尊也。治,直之翻。〕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胡三省注〗刺史六百石,下大夫之秩也;其朝位亦班于下大夫。〕轻重不相准。臣请罢刺史,更置州牧以应古制!”〔〖胡三省注〗古制九州,一为畿内,八州八伯,以统诸侯之国。今请置州牧以应古州伯之制。更,工衡翻;下同。〕十二月,罢刺史,更置州牧,秩二千石。

  【译文】

  成帝因为王莽首先揭发重大奸恶,称赞他忠心正直。王根因而保荐王莽代替自己。丙寅(二十六日),任命王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岁。王莽既然超出同列受到提拔,继四位伯父叔父,成为辅政大臣,就想让自己的名誉超越前人,于是克制自己的欲望,修养不倦。聘请各位贤良做掾、史等属官,将皇帝的赏赐和封国的收入全部用来供养名士。他越发俭朴节约,母亲患病,公卿列侯都派夫人去探问,王莽的妻子出来迎客,衣裙的长度不拖地,穿着布围裙,看见她的人,还以为是奴婢,询问之下,才知是王莽夫人,都感到惊讶。他就是这样矫饰做作,以博取名声。

  丞相翟方进、大司空何武奏称:“《春秋》所昭示的大义,是用尊贵者治理卑贱者,而不是让卑贱者控制尊贵者。刺史的职位是相当于下大夫的小官,却能够督察二千石官,轻重的标准不合。我们请求撤销刺史,另行设置州牧,以合古制。”十二月,下诏撤销刺史,改设州牧,官秩二千石。

  【原文】


  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胡三省注〗师古曰:滨,水箧也;音宾。《说文》曰:磬,乐石也。古者毋句氏作磐,后或以玉为之。犍,居言翻。〕议者以为善祥。刘向因是说上:“宜兴辟雍,〔〖胡三省注〗记王制:天子之学曰辟雍。郑玄曰:辟,明也。雍,和也。所以明和天下。说,输芮翻。〕设庠序,〔〖胡三省注〗古者党有庠,遂有序。庠者,养也。序者,教也。〕陈礼乐,隆雅颂之声,盛揖让之容,以风化天下。如此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或曰:不能具礼。〔〖胡三省注〗师古曰:或曰者,刘向设为难者之言,而后答释也。〕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胡三省注〗师古曰:过差,犹失错也。〕是过而养人也。刑罚之过或至死伤,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请定法,削则削,笔则笔,〔〖胡三省注〗服虔曰:言随君意也。师古曰:削者,言有所删去,以刀削简牍也。笔者,谓有所增益,以笔就而书也。〕救时务也。至于礼乐,则曰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为其俎豆、管弦之间小不备,因是绝而不为,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惑莫甚焉!〔〖胡三省注〗为其不能具礼废礼,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也。俎,祭器,如几,盛牲体者也。豆,似笾,亦所以盛肉。笾用竹而豆用木。管,笙、萧之属也。弦,琴、瑟之属也。〕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是舍所重而急所轻也。〔〖胡三省注〗师古曰:舍,废也。舍,读曰捨。〕教化,所恃以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师有悖逆不顺之子孙,〔〖胡三省注〗师古曰:誖,乖也;音布内翻。〕至于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绝,由不习五常之道也。〔〖胡三省注〗师古曰:五常,仁、义、礼、智、信,人性之所常行也。辟,毗亦翻。〕夫承千岁之衰周,继暴秦之余敝,民渐渍恶俗,贪饕险诐,不闲义理,〔〖胡三省注〗渐,子廉翻。师古曰:贪甚曰饕。言行险曰詖。饕,音吐高翻。詖,音彼义翻。闲,习也。〕不示以大化而独敺以刑罚,〔〖胡三省注〗敺,读与驱同。〕终已不改!”帝以向言下公卿议,丞相、大司空奏请立辟雍,按行长安城南营表。未作而罢。〔〖胡三省注〗师古曰:营,度地也。表,立标也。行,下孟翻。〕时又有言“孔子布衣,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岁余,复如故。〔〖胡三省注〗元帝设弟子员千人。〕

  刘向自见得信于上,故常显讼宗室,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发于至诚。上数欲用向为九卿,辄不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胡三省注〗师古曰:持,谓扶持佐助也。〕故终不迁,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馀年而卒。后十三岁而王氏代汉。

  【译文】

  犍为郡有人在水畔得到十六枚古磬,议论者认为这是一种祥瑞。刘向因而劝成帝说:应该在京城设立太学,在地方设立学堂,陈列礼器乐器,大力提倡《雅》《颂》之类的诗歌,使礼貌谦让的举止盛行起来,以教化天下。如果这样做了,仍治理不好天下,还从未有过。或许会有人说:‘置备礼器无法周全’。礼以培养人为根本目的,如出现过错,这是虽有错,却培养了人。刑罚出现过错,或许会致人死伤,今天的刑法也不是皋陶时代的刑法了,而有关机构请求制定刑法,删的删,加的加,用其救治时弊。至于提到礼乐,则推辞说:‘不敢轻举妄动。”这是敢于杀人,而不敢于培养人啊。就因为俎、豆等礼器,管、弦等乐器稍有不备,因而放弃礼乐,这是舍弃小不备而趋就于大不备,受迷惑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教化与刑法比较起来,刑法为轻。不兴礼乐,就是舍弃重的而关注轻的。教化是治理国家的依靠,而刑法是治理国家的辅助,而今废弃了依靠,而单单把辅助树立起来,不可能导致太平。连京城都存在悖逆不孝顺的子孙,陷于死刑,遭受刑戮的人不断,都是因为不学习五常仁、义、礼、智、信的道理的缘故。汉代承袭了千年衰落的周朝,又继承了残暴的秦朝遗留下的弊病,人民逐渐浸染上恶劣的风俗,贪婪奸险,不熟悉仁义、道理。如果不显示崇高道德去教化他们,而单靠刑罚强迫,这种状况终究不会改变!”成帝把刘向的建议交付公卿讨论,丞相、大司空奏请设立京师太学,并请巡行长安城城南,选址和树立标记。还未开工,即作罢。这时,又有人说:“孔子是一介平民,却有门徒三千人,如今天子太学的弟子太少。“于是又增加太学弟子名额到三千人。实行一年多,又恢复原来的名额。

  刘向自认为已得到成帝的信任,因而常常公开为刘氏宗室进行争辩,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言词往往沉痛恳切,出于内心至诚。成帝多次想任用刘向为九卿,然而得不到王氏占据高位的人,以及丞相、御史的附和支持,因此刘向始终得不到升迁,他处在大夫的行列前后三十余年而死。过了十三年后,王氏取代汉朝。


〔共294卷〕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上一卷 下一卷
 

 

 
 
子夜星网站
Personal Website. Created by Midnight Star .Copyr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