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百三十三·虎八
张俊 浔阳猎人 柳并 僧虎 王瑶 刘牧 姨虎 崔韬 王行言
【原文】
〇张俊
宣州溧水县尉元澹家在怀州,先将一庄客张俊祗承至官,官满却归,俊亦从之。俊有妻,一子三岁,亦与同行,至宋汴行将夜,俊抱儿从澹,其妻乘驴在后十步。忽闻叫声,俊奔视之,妻已被虎所取。俊白元:“妻今为虎所杀伤,誓欲报仇。今以孩子奉上,某傥生归,当酬哺养之恩。不尔,便为仆贱终身。元固止之,不可。复挟两矢,携弓腰斧,下道乘黑而行。去三十余里,皆深林重阻。既而渐至一处,依近山谷,有大树百余株,疑近虎穴,俊上树伺之。时渐明,见山下数十步内,如有物蹲伏起动之状。更候之,欲明,乃是虎也。其妻已死,为虎所禁,尸自起,拜虎讫,自解其衣,裸而复僵。虎又于窟中引四子,皆大如狸,掉尾欢跃。虎以舌舐死人,虎子竞来争食。俊在树上见之,遂发一箭,正中虎额,其虎腾跃。又发一箭,中其胁。箭皆傅毒,虎遂惊跃,狂乱吼怒,顷刻而死。俊复下树,以斧截虎头,并杀四子,亦取其首,葛蔓贯之。亦负妻尸,走步而归。日晓追及,澹感激之至。〔出《原化记》〕
【译文】
〇张俊
宣州溧水县县尉元澹家在怀州。当初他只是和一个叫张俊的庄客来上任的,如今任期满往家走,张俊也跟着。张俊有一个妻子和一个三岁的儿子,也跟着一块走。走到宋汴的时候,天眼看就要黑了,张俊抱着儿子跟着元澹,妻子骑着驴走在十几步的后面。忽然听到妻子的叫声,张俊跑过去一看,妻子已被老虎叼走了。张俊对元澹说:“妻子被虎杀害,我一定要为她报仇。现在把孩子交给您。我如果活着回来,应当酬报您的哺养之恩。不然,就让孩子为您当一个奴仆。”元澹坚决制止他,但是制止不了。张俊又挟上两支箭,拿着弓和腰斧,从官道上下来,摸着黑向山里行走。走了三十多里,全都是深林重阻。接着便渐渐走到一个地方,靠近山谷,有大树一百多棵。张俊怀疑已经走近虎穴,就爬到树上去等着。当时天渐渐转明,他看到山下数十步之内,好像有一个东西蹲伏起动的样子。又等了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一看,果然是虎。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妻子被虎所拘禁,尸体自己起来,先拜完老虎,然后解开衣服,把身体裸露出来又变得僵直了。老虎又从一个洞窟中领出来四只虎崽儿。虎崽儿都像狸猫那么大。他们撒欢蹦跳而来。老虎用舌头舔死人,虎崽们便争抢着吃。张俊在树上看准了就发出一箭,射中虎额。老虎负痛腾跃,又发一箭,射中他的胸侧。箭头都涂过毒液,老虎就惊跳,就狂乱地吼叫,顷刻就死了。张俊又从树上下来,用斧子把虎头砍下来,并且杀死四只虎崽儿,也剁了它们的脑袋,用藤蔓贯穿起来。又背着妻子的尸体,徒步赶了回来。天亮的时候就追上元澹了,元澹感动极了。
【原文】
〇浔阳猎人
浔阳有一猎人,常取虎为业,于径施弩弓焉。每日视之,见虎迹而箭已发,未曾得虎。旧说云:“人为虎所食,即作伥鬼之事,即于其侧,树下密伺。二更后,见一小鬼青衣,髡发齐眉,蹩□而来弓所,拨箭发而去。后食顷,有一虎来履弓而过,既知之,更携一只箭而去,复如前状。此人速下树,再架箭,而登树觇之。少顷虎至,履弓箭发,其虎贯胁而死。其伥鬼良久却回,见虎死,遂鼓舞而去也。〔出《原化记》〕
【译文】
〇浔阳猎人
浔阳有一位猎人平常以捕捉老虎为业。他在老虎经常出没的道上布置上弓箭,每天都去看一看。有一天他看到了虎迹,箭也发射了,却没有射到老虎。旧话说,人被老虎吃了,就做伥鬼。猎人就在附近的树下等着,二更天以后,见一个小鬼来了。这小鬼穿青衣,头发齐眉,很认真地来到布置弓箭的地方,拨动机关,箭射出去,他便离去。一顿饭的时间之后,一只虎来踩着弓走过去。猎人知道以后,另外拿了一枝箭去了。这一天,一切都像以前那样重演了一遍,猎人急忙从树上下来,重新架上箭。然后上树等着。不一会儿虎来了,一踩到弓上,箭就发射,穿透虎的前胸,虎便死了。那伥鬼挺长时间才回来,见虎死了,他便欢欣鼓舞地离去了。
【原文】
〇柳并
河东柳并为监察御史,入岭推覆,将一书吏随行,常所委任。至岭下宿孤馆中,从吏皆在厅内席地而寝。时半夜,月初上,众皆卧,并独觉。忽见一小鬼长尺余,状若猕猴,手持一纸幡子步上阶,以幡插书吏头边而去。并乃潜起,拔去之,复卧伺焉。少顷,一虎入来遍嗅诸人而去。须臾,小鬼又来,别以幡子插之,复又拔去之。少顷,虎又来遍嗅而去,如此者三度,而天向明。乃至旦,召吏言其事:“旦日汝当难免,自须为计,不可随我。”并有剑,取与之,乃令逃难。此吏素强勇,携剑入山,寻逐虎穴。行二十里至一茅庵,入其中,不见有人,惟见席上案砚朱笔,有一卷文书皆是人名,或有勾者,有未勾者,己名在焉。屋上见一领虎皮,吏怀其书,并取皮,杖剑而去。行未数里,见一胡僧从后来趁,呼之曰:“且住,君不如告某为计,即可免矣。”吏即止,与之言。见其人状异,不敢杀之。僧曰:“吾非强害君者,是天配合食之。岂不见适来文簿?昨日已愆数期,今强脱,终恐无益。不如以小术厌之。”吏问其术。僧令登一树以带自缚,用剑自刺少血涂一单衣投之,我以衣为禳之耳。吏如言登树,投皮与僧衣之,便作虎状,哮吼怒目,光如电掣。吏惧,将欲堕者数过,即取单衣,刺血涂之,投于地。虎得衣跳跃,掰扯而吞之。良久,复为人形。曰:“子免矣。”乃遣去,竟无患焉。〔出《原化记》〕
【译文】
〇柳并
河东人柳并是监察御史,深入到五岭之中巡视考察,调查研究。他和一名书吏一块走,常把一些事情托付给书吏去办。走到岭下,宿在一个偏僻的客馆里。从吏们都在厅内席地而寝。当时已经是半夜,月亮刚刚升起来,大伙儿都睡了,只有柳并还醒着。他忽然看到一个一尺来高的小鬼,就像一个小猕猴,手拿着一杆小纸旗走上台阶,把旗插在书吏的头边,然后离去。柳并就偷偷地起来,把小旗拔掉了。又躺下去等着。不一会儿,一只老虎走进来,逐个闻了一遍睡觉的人们,然后离去。转眼间小鬼又来了,另插了一杆小旗。柳并又把小旗拔掉了。不一会儿,虎又来闻了一遍出去。如此三次,天也就快亮了。到天明,柳并对书吏讲了这件事,说道:“天亮你将难免,你自己需要想个办法,不能再跟我走了。”柳并有一把剑,就拿来送给书吏,让他逃难。这个书吏一向勇敢强悍,带着剑就进山寻找虎穴去了。他走了二十里,遇到一所茅草屋,便走了进去。屋里不见有人,只见坐席上有桌案、砚台、红色笔什么的。还有一卷文书,文书上全是人名。人名有勾掉的,有没勾掉的。他自己的名也在上面。屋里有一领虎皮。书吏把文书揣在怀里,并且拿了虎皮,拿着剑往外走。走了不到几里,有一个胡人和尚从后面追来,喊道:“停一下!你不如让我给你想个办法,就可以免了。”书吏就停下,与和尚说话。他见和尚模样奇特,不敢杀他。和尚说:“我不是硬要杀害你,这是上天分配应该吃你。难道你没看刚才那文簿上,昨天已错过期限。现在勉强躲过了,到底不会有什么好处。不如用一点小小的法术避过它。”书吏问什么样的法术。和尚让他爬到一棵树上去,用带子把自己绑在上面。用剑刺自己刺出一点血来,涂在一件单衣上,扔下来。和尚用这种衣衫为他消灾。书吏照和尚的话去做,爬上树,绑好自己,把虎皮扔下来。和尚披上虎皮,立刻变成老虎。咆哮如雷,怒目如电。书吏害怕,几次差点掉下来。他就取出单衣,刺出血涂了,扔到地上。老虎见到单衣,跳上前去,又是撕又是扯,然后吞下去。许久,又变成人形,说:“你已经免了!”于是就打发书吏走了。书吏竟然没有任何祸患。
【原文】
〇僧虎
袁州山中有一村院僧忘其法名。偶得一虎皮,戏被于身,摇尾掉头,颇克肖之。或于道旁戏,乡人皆惧而返走,至有遗其所携之物者。僧得之喜,潜于要冲,伺往来有负贩者,歘自草中跃出,昂然虎也,皆弃所赍而奔。每蒙皮而出,常有所获。自以得计,时时为之。忽一日被之,觉其衣着于体,及伏草中良久,试暂脱之,万方皆不能脱,自视其手足虎也,爪牙虎也,乃近水照之,头耳眉目。口鼻尾毛,皆虎矣,非人也。心又乐于草间,遂捕狐兔以食之,拿攫饮啖,皆虎也。是后常与同类游处。复为鬼神所役使,夜则往来于山中,寒暑雨雪不得休息,甚厌苦之。形骸虽虎,而心历历然人也,但不能言耳。周岁余,一旦馁甚,求无所得,乃潜伏道傍。忽一人过于前,遂跃而噬之。既死,将分裂而食。细视之,一衲僧也,心自惟曰:“我本人也,幸而为僧,不能守禁戒,求出轮回,自为不善,活变为虎,业力之大,无有是者。今又杀僧以充肠,地狱安容我哉?我宁馁死,弗重其罪也。”因仰天大号,声未绝,忽然皮落如脱衣状,自视其身,一裸僧也。奔旧院,院已荒废。乃用草遮身,投于俗家,得破衣数件,走于邻境佛寺,因游方,止临川崇寿院众堂中。是时圆超上人居看经堂,其僧侍立不懈。上人念其恭勤,乃问:“尔何处人,出家几夏腊,修习何等法,而勤勤若此?“对曰:“某心有悔行,愿因上人决之,但不欲他僧闻耳。”乃屏侍者问之。其僧言为虎之事,叩头作礼,求谶罪业。上人谓曰:“生死罪福,皆由念作。刹那之间,即分天堂地狱,岂在前生后世耶?尔恶念为虎,善念为人,岂非证哉?苟有志乎脱离者,趣无上菩提,还元反本。念不著,则人不为虎,虎不为人矣。方今闽中,大善知识比肩,尔其往哉!”僧乃奉教。上人寻话于智作长老,长老往见之,以上人向者事问,皆无异同。双目犹赤,耽然可畏也。后入岭,不知所适。〔出《高僧传》〕
【译文】
〇僧虎
袁州山里,有一个村院僧人,笔者不记得他的法名了。他偶然弄到一张虎皮,披在身上开玩笑,摇头摆尾,很像一只真虎。有时候他在道旁披上虎皮嬉戏,乡里人都吓得掉头就跑,甚至有的人丢下自己带的东西。僧人捡到这些东西很高兴。他潜伏在重要道路上,等待那些携带物品的人路过时,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气昂昂地,就是一只老虎。人们都扔下财物奔跑。他每次蒙上虎皮出去,总有收获。他自以为得计,常常这样干。忽然有一天披上之后,觉得那皮长到身上了。等到在草丛里趴了很长时间,想暂时脱下来,怎么脱也脱不下来了。自己看看自己的手和脚,是老虎的了;爪和牙,也是老虎的了。于是就到水边去照,头、耳、眉、眼、口、鼻、尾、毛,全都是老虎的了,不是人了。他心里又很乐意呆在草丛里,于是就捕捉些狐兔来充饥,扑拿攫取喝水吃食,全都像老虎了。这以后他经常和其它老虎在一起,又被鬼神役使,夜里就往来于山中,不管刮风下雨,不管严寒酷暑,都不能休息。他感到特别厌烦和痛苦。他的样子虽然是老虎,心里却清清楚楚是个人,只是不能说话罢了。一年之后,有一天他饿得很厉害,找吃的又找不到,就潜伏在道旁等候。忽然有一个人从他面前走过,他立刻就跳上去把那人咬死,将要分开吃的时候,仔细一看,被咬死的是个僧人。他心里想道:“我本来是人,有幸当了和尚,可我不能守禁戒以求走出六道轮回。自己去做不善的事,活变成一只老虎,善恶报应的力量,没有比这更大的了。现在又杀死一个和尚来充饥,地狱哪能容我呀!我宁肯饿死,也不能再加重罪过了。”于是他仰天痛哭。哭声未住,忽然身上的虎皮像脱衣服那样脱落了。自己看看自己,是一个裸体的僧人了。他跑回原来的住处,那里已经荒废。他就用草遮身。到俗家去要了几件破衣服穿上,跑到临近的佛寺里去。于是他就开始云游四方。有一段时间,他止息在临川崇寿院众堂中。那时,圆超上人在那里管理经堂。他对上人非常尊敬,侍立不懈。上人觉得他不错,就问他:“你是什么地方人?出家几年了?修习什么样的经术?你为什么如此勤奋?”他回答说:“我心里悔恨以前的行为,希望由上人来决断,只是不想让别的和尚听见罢了。”上人便把侍立的和尚打发出去,然后问他。他说出了变成老虎的事,磕头作揖,求上人帮他忏悔罪恶。上人对他说:“人的生死祸福,都是由心念决定的。刹那之间就能分为天堂和地狱。难道一定要经过前生后世来决定吗?你心里产生了恶念就变成老虎,产生了善念就变成了人,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如果你有志于脱离,那就要趋向无上的智慧,还返到原本上去。心念不动摇,那就人不能变成虎,虎不能变成人了。现在的闽中,大善知识并肩。你到那儿去吧!”他接受了上人的教诲。上人后来又对智作长老说起此事,长老也来见他,把上人问过的话又问过一遍,都没有不同的回答。他的眼睛还发红,虎视眈眈的样子,挺吓人的。后来他进入五岭,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文】
〇王瑶
汉州西四十五里,有富叟王瑶。所居水竹园林,占一川之胜境,而往来之人多迂道以经焉。既至,瑶心尽诚接待。有卖瓦金石生者常言住在西山,每来必休于此。积十数年,率五日一至。瑶密异之,外视其所买,又非山中所用者。一日,瑶伺其来,因竭力奉之,石亦无愧。近晚将去,瑶曰:“思至生居,为日久矣。今者幸愿阶焉。”石生曰:“吾敝土穷山,不足为访。”瑶即随行十数里,暝色将起。石生曰:“尔可还矣。”瑶曰:“窃慕高躅,愿效诚力。但生所欲,皆可以奉,所以求知其居焉。”石生固辞,瑶追从不已。石生忽以拄杖画地,遂为巨壑,而身亦腾为白虎,哮吼顾瞻,瑶惊骇惶怖,因蒙面匍匐而走。明日再往,曾无人迹。自是石生不复经过矣。〔出《集异记》〕
【译文】
〇王瑶
汉州往西四十五里,有一个很有钱的老人叫王瑶。他所居住的水竹园林,占整个山川的胜境。来往的人们大多都绕道来到这里以饱眼福。只要来了,王瑶就诚心诚意地接待。有一个卖陶制乐器的年轻人,自己说住在西山,每次来一定在这里休息,已经十几年了,大致四五天来一趟。王瑶暗暗地怀疑他。到外面看看他卖的东西,又不是山里人能用的。有一天,王瑶等他来到,就竭力地奉承他,他也并不羞愧。天近晚他要走的时候,王瑶对他说:“我很早就想到你家看看,现在希望你领我去一趟。”他说:“我那里是敝土穷山,不值得一访。”王瑶就跟着他走了十几里。天要黑了,他对王瑶说:“你可以回去啦!”王瑶说:“我心里敬慕你高尚的人品,愿为你效力,只要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因为我想知道你的住处。”他坚决地辞谢,王瑶紧跟着他不停脚。他忽然用手杖在地上一画,就画出一条大沟。他的身体也腾地变成一只白色老虎,吼叫着回头顾盼王瑶。王瑶吓得心惊胆战,捂着脸在地上爬着走。明天再去看,竟然没有人的踪迹。从此那个卖乐器的年轻人不再打此经过。
【原文】
〇刘牧
成应元事统云:“刘牧字子仁,常居南沙野中。乐山鸟之啼,爱风松之韵,植果种蔬,野人欺之,多伐树践囿。”牧曰:“我不负人,人何负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见牧则摇尾,牧曰:“汝来护我也?”虎辄俯首。历数年,野人不敢侵。后牧卒,虎乃去。〔出《独异志》〕
【译文】
〇刘牧
成应元事统说:刘牧,字子仁,平常住在南沙的荒野之中。他喜欢听山鸟的鸣叫,喜欢观赏风松的韵致。他种植瓜果蔬菜。野人欺负他,大多都来伐他的树,践踏他的菜园。他说:“我不欺负别人,别人为什么要欺负我呢?”有一只老虎在他的住处附近挖了个洞住下,见了他就摇尾。他问虎:“你是来保护我的吗?”虎就点头。经过多年,野人也不敢侵入。后来他死了,虎就离开了。
【原文】
〇姨虎
剑州永归葭萌剑门益昌界嘉陵江侧有妇人,年五十已来,自称十八姨,往往来民家,不饮不食。每教谕于人曰:“但作好事,莫违负神理。居家和顺,孝行为上。若为恶事者,我常令猫儿三五个巡检汝。”语未毕遂去,或奄忽不见。每岁,约三五度有人遇之。民间知其虎所化也,皆敬惧之焉。〔出《录异记》〕
【译文】
〇姨虎
剑州的永归、葭萌、剑门、益昌界内,嘉陵江畔有一位妇人,五十来岁,自称十八姨。她常常到山民家中来,不吃不喝,常教导人家说:“只能做好事,不要违背了神的道理。居家过日子要和顺,以孝道为重。要是有做坏事的,我就让三五个猫儿经常来巡视检查你……”话不说完她就走,有时候忽然就不见了。每年大约有三五次有人遇上她。民间都知道她是老虎变的,都敬畏她。
【原文】
〇崔韬
崔韬,蒲州人也。旅游滁州,南抵历阳。晓发滁州,至仁义馆,宿馆。吏曰:“此馆凶恶,幸无宿也。”韬不听,负笈升厅。馆吏备灯烛讫,而韬至二更,展衾方欲就寝,忽见馆门有一大足如兽,俄然其门豁开,见一虎自门而入。韬惊走,于暗处潜伏视之,见兽于中庭脱去兽皮,见一女子奇丽严饰,升厅而上,乃就韬衾。出问之曰:“何故宿余衾而寝?韬适见汝为兽入来,何也?”女子起谓韬曰:“愿君子无所怪,亲父兄以畋猎为事,家贫,欲求良匹,无从自达,乃夜潜将虎皮为衣。知君子宿于是馆,故欲托身,以备洒扫。前后宾旅,皆自怖而殒。妾今夜幸逢达人,愿察斯志。”韬曰:“诚如此意,愿奉欢好。”来日,韬取兽皮衣,弃厅后枯井中,乃挈女子而去。后韬明经擢第,任宣城。时韬妻及男将赴任,与俱行。月余,复宿仁义馆。韬笑曰:“此馆乃与子始会之地也。”韬往视井中,兽皮衣宛然如故。韬又笑谓其妻子曰:“往日卿所著之衣犹在。”妻曰:“可令人取之。”既得,妻笑谓韬曰:“妾试更著之。”衣犹在请,妻乃下阶将兽皮衣著之才毕,乃化为虎,跳踯哮吼,奋而上厅,食子及韬而去。〔出《集异记》〕
【译文】
〇崔韬
崔韬是蒲州人。他旅游滁州,向南抵达历阳,天亮就向滁州进发。到了仁义馆,要在这里过夜。馆吏说:“这个馆很凶恶,希望不要住在这。”崔韬不听,背着书箱走进厅内。馆吏只好为他准备了灯烛。到了二更天,崔韬铺被刚要睡觉,忽然看见馆门有一只大脚,像野兽的脚。不一会儿那门就豁然大开,一只老虎从门外走进来。崔韬吓跑了,潜伏在暗处偷看。他看见老虎在院子里脱去虎皮,立刻就变成一个姿质美丽、妆扮漂亮的女子。那女子拾级而上,进到厅里,就躺到崔韬的被窝里了。崔韬出来问她说:“你为什么睡到我被窝里来?我刚才看见你是一只老虎走进来,这是怎么回事?”女子坐起来对崔韬说:“请你不要见怪。我的父兄以打猎为生,家里很穷。我想找个好女婿,自己又无法办到,就在夜里偷偷拿虎皮当衣穿。知道你宿在这个馆里,所以想要来托身给你,为你做家务事。前前后后的旅客,全都吓跑了。我今夜遇上你这个通情达理的人,希望明察我这真诚的心意。”崔韬说:“果真如此的话,我愿意和你好。”第二天,崔韬拿起那件兽皮衣,扔到厅后的枯井里,就领着女子走了。后来崔韬考中明经,要到宣城任职。当时崔韬的妻子、儿子和他一块去赴任。走了一个多月,又宿在仁义馆。崔韬笑着说:“这个馆是我当初和你相遇的地方。”崔韬往井里一看,那件兽皮衣和以前一样完好无缺,又笑着说:“以前你穿的衣服还在。”妻子说:“可以让人把它拿上来。”拿到兽皮衣之后,妻子笑着对崔韬说:“我再穿上试试。”妻子便走下台阶,把兽皮衣穿到身上。刚穿完,就变成一只老虎,吼啸跳跃着冲入厅内,把崔韬和儿子吃掉,然后离去。
【原文】
〇王行言
秦民有王行言以商贾为业,常贩盐鬻于巴渠之境。路由兴元之南,曰大巴路,曰小巴路,危峰峻壑,猿径鸟道,路眠野宿,杜绝人烟,鸷兽成群,食啖行旅。行言结十余辈少壮同行,人持一拄杖长丈余,銛钢铁以刃之,即其短枪也。才登细径,为猛虎逐之。及露宿于道左,虎忽自人众中,攫行言而去。同行持刃杖,逐而救之,呼喊连山,于数十步外夺下,身上拿攫之踪已有伤损。平旦前行,虎又逐至,其野宿,众持枪围,使行言处于当心。至深夜,虎又跃入众中,攫行言而去。众人又逐而夺下,则伤愈多,行旅复卫而前进。白昼逐人,略不暂舍,或跳于前,或跃于后。时自于道左而出,于稠人丛中捉行言而去,竟救不获,终不伤其同侣。须得此人充其腹,不知是何冤报,逃之不获?〔出《玉堂闲话》〕
【译文】
〇王行言
秦地百姓中有一个叫王行言的,以经商为业,常常贩盐到巴渠一带去卖。路经兴元往南去,有大巴路和小巴路。这路上,到处是险峻的山峰和沟壑,只有鸟兽可以通过的小路。在路上睡眠,在野外住宿,根本没有人烟。野兽成群,经常伤害来往的行旅之人。王行言和十几个青壮年伙伴结伴而行,人人都拿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木杖。木杖上装有锋利的兵刃,就是那种短枪。刚走上小路,就被老虎追赶。等到露宿在道旁,老虎忽然从众人之中把王行言叼走了。同伴们立即拿起刀杖追赶搭救,呼声震天,在几十步之外把王行言夺下来。王行言身上已经有伤。天亮往前走,老虎又赶到。这次野宿的时候,大家拿着枪把王行言包围在中间。到了深夜,老虎又跳到人丛之中,单单把王行言叼跑了。众人又追赶救下来,王行言伤得更厉害了,大家保卫着他往前走。那老虎大白天撵人,一点也不放松,有时在前,有时在后,跳来跳去。忽然,它从道旁跳出来,在稠密的人丛中,单把王行言逮住叼走了。这一次却没有救下来。老虎始终没有伤害其他人,它必须得到这个人充饥,不知道是什么冤,逃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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