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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北宋】司马光 编著


《资治通鉴》凡二百九十四卷 子夜星网站整理编校

  

  

〔共294頁〕上一卷 下一卷

 

资治通鉴·卷一一八 晋纪四十


 
  ● 晋纪四十 〔起强圉大荒落(丁巳),尽屠维协洽(己未),凡三年。〕

  ◎ 晋安皇帝·癸

  【原文】

  晋安皇帝 义熙十三年(丁巳 公元417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秦主泓朝会百官于前殿,以内外危迫,君臣相泣。〔〖胡三省注〗以内则兄弟构难,外为晋、夏所迫也。〕征北将军齐公恢帅安定镇户三万八千,焚庐舍,自北雍州趋长安,〔〖胡三省注〗秦分岭北五郡为北雍州,镇安定。泓不用东平公绍、懿横之言以召乱。帅,读曰率。〕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移檄州郡,欲除君侧之恶;扬威将军姜纪帅从归之,建节将军彭完都弃阴密奔还长安。恢至新支,姜纪说恢曰:“国家重将、大兵皆在东方,京师空虚,公亟引轻兵袭之,必克。”恢不从,南攻郿城。镇西将军姚谌为恢所败,〔〖胡三省注〗姚谌去年弃雍东奔,遂屯于郿。〕长安大震。泓驰使征东平公绍,遣姚裕及辅国将军胡翼度屯澧西。〔〖胡三省注〗关中无澧水,‘澧’当作‘灃’。灃水出鄠南灃谷,北过上林苑入渭。〖按〗灃,今简作沣。〕扶风太守姚儁〔〖按〗儁、㑺,同为俊字古异体。〕等皆降于恢。东平公绍引诸军西还,与恢相持于灵台,〔〖胡三省注〗《水经注》:汉灵台在秦阿房宫南,镐水径其北。〕姚赞留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守潼关,亦引兵还。恢众见诸军四集,皆有惧心,其将齐黄等诣大军降。恢进兵逼绍,赞自后击之,恢兵大败,杀恢及其三弟。泓哭之恸,葬以公礼。

  【译文】

  ● 晋纪四十

  ◎ 晋安皇帝·癸

  晋安帝 义熙十三年(丁巳 公元417年)

  春季,正月,甲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后秦国主姚泓,在王宫前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因国家内患外忧交迫,君臣们相对哭泣。征北将军、齐公姚恢率领安定当地居民三万八千户人家,纵火焚烧了房屋,从北雍州直奔长安而来。姚恢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向所过州县传布檄文,声称要铲除君主身边的恶人。扬威将军姜纪率领部众归附了姚恢,建节将军彭完都放弃了阴密城,逃回长安。姚恢大队人马抵达新支,姜纪对姚恢说:“朝廷重要将领和军队主力都在东方,京师空虚,您如果迅速率领轻装的军士袭击长安,定能攻克。”姚恢没有同意,却向南进攻郿城。镇西将军姚谌被姚恢击败,长安受到很大震动。姚泓派人飞马前去征召东平公姚绍,并派姚裕和辅国将军胡翼度屯驻澧西。扶风太守姚俊等人都投降了姚恢。东平公姚绍率各路人马紧急向西回军,与姚恢的军队在灵台相持。姚赞留下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镇守潼关,然后也率军回到长安。姚恢的部众看到各路兵马四面集中过来,都心惊胆战,大将齐黄等人前往官军大营投降。姚恢挥师进逼姚绍军,姚赞从后面进攻姚恢,姚恢的部众大败,四处逃散,官军斩杀了姚恢和他的三个弟弟。姚泓闻知姚恢的死讯失声恸哭,用公爵的礼仪把他们安葬。

  【原文】


  太尉裕引水军发彭城,留其子彭城公义隆镇彭城。诏以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凉公暠寝疾,遣命长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训导之。”二月,暠卒,官属奉世子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大赦,改元嘉兴。尊歆母天水尹氏为太后。以宋繇录三府事。〔〖胡三省注〗三府,大都督、大将军府,凉公府,州牧府也。〕谥暠曰武昭王,庙号太祖。

  西秦安东将军木弈干击吐谷浑树洛干,破其弟阿柴于尧杆川,〔〖胡三省注〗尧杆川在塞外。〕俘五千余口而还。树洛干走保白兰山,惭愤发疾,将卒,谓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树洛干卒,阿柴立,自称骠骑将军、沙州刺史。谥树洛干曰武王。阿柴稍用兵侵并其傍小种,地方数千里,遂为强国。

  河西王蒙逊遣其将袭乌啼部,大破之;〔〖胡三省注〗乌啼虏居张掖删丹县金山之西。〕又击卑和部,降之。〔〖胡三省注〗卑和羌居西海。〕

  【译文】

  东晋太尉刘裕从彭城率水军出发西上,留下他的儿子、彭城公刘义隆镇守彭城。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任命刘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

  西凉公李暠患病卧床,临终前,他嘱咐长史宋繇说:“我死以后,世子李歆就像你的儿子,你要好好训导他。”二月,李暠去世。朝廷文武百官拥立世子李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嘉兴。尊奉李歆的母亲、天水人尹氏为太后。李歆任命宋繇为录三府事。追加李暠谥号称武昭王,庙号称太祖。

  西秦安东将军乞伏木弈干,进攻吐谷浑汗国可汗树洛干,在尧杆川大败他的弟弟阿柴,俘虏五千多人班师。树洛干逃走,退保白兰山;他又羞又愤,大病不起,临死前,他对阿柴说:“我的儿子拾虔年小,我如今把身后大事托付给你。”树洛干去世,阿柴继位,自称为骠骑将军、沙州刺史。追赠树洛干为武王。阿柴逐渐兴兵向外扩张,吞并吐谷浑周围的弱小部落,扩展疆域数千里,于是成为一个强大国家。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他的部将袭击乌啼部落,大败乌啼军。随即又袭击卑和部落,收降他们。

  【原文】


  王镇恶进军渑池,遣毛德祖袭尹雅于蠡吾城,禽之,〔〖胡三省注〗秦以雅为弘农太守,屯蠡吾城。据《载记》,蠡吾城当在宜阳之西。宋白曰:蠡吾城,后魏初犹属弘农,唐以来为渑池县理所。余按蠡吾自是汉清河国界亭名,此乃蠡城,非蠡吾城也。通鉴盖承《晋书》之襄。〕雅杀守者而逃。镇恶引兵径前,抵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东。〔〖胡三省注〗襄邑堡在河北郡河北县,汉、晋属河东郡,秦分立河北郡。〕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胡三省注〗阪,音反。〕别将攻匈奴堡,为姚成都所败。

  辛酉,荥阳守将傅洪以虎牢降魏。

  秦主泓以东平公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改封鲁公,使督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又遣别将姚驴救蒲阪。

  沈林子谓檀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攻之伤众,守之引日。王镇恶在潼关,势孤力弱,不如与镇恶合势并力,以争潼关。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溃矣。”道济从之。

  【译文】

  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进军渑池,又派毛德祖袭击后秦弘农太守尹雅据守的蠡吾城,生擒尹雅。尹雅杀死了看守他的兵卒逃走。王镇恶一直向前进攻,抵达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等从陕城北面渡过黄河,攻陷襄邑堡。后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奔河东。东晋军继续前进,又攻击后秦并州刺史尹昭据守的蒲阪,没有攻克。东晋另一路将领进攻匈奴堡,被守将姚成都击败。

  辛酉(十九日),东晋荥阳守将傅洪,献出虎牢城,投降北魏。

  后秦国主姚泓任命东平公姚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颁赐帝王专用的黄钺,改封鲁公。命他督率武卫将军姚鸾等,率步、骑兵共五万人镇守潼关,又遣另一大将姚驴,援救蒲阪。

  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对檀道济说:“蒲阪城池坚固,守军又多,不可能一举攻克。强攻则白白使我军伤亡,不强攻又会拖延时间。现在,王镇恶在潼关,势单力弱,我们不如与王镇恶会师,合兵攻打潼关。如能攻克潼关,尹昭在蒲阪,就可以不攻自破了。”檀道济同意。

  【原文】


  三月,道济、林子至潼关,秦鲁公绍引兵出战,道济、林子奋击,大破之,斩获以千数。绍退屯定城,〔〖胡三省注〗郭缘生《述征记》曰:定城去潼关三十里,夹道各一城,渭水径其北。〕据险拒守,谓诸将曰:“道济等兵力不多,悬军深入,不过坚壁以待继援。吾分军绝其粮道,可坐禽也。”乃遣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胡三省注〗自渑池西入关,有两路。南路由回谿阪,自汉以前皆由之。曹公恶南路之险,更开北路,遂以北路为大路。《载记》曰:绍留鸾守险以绝道济粮道。盖鸾虽屯大路,亦据险而邀绝粮道也。绍初遣胡翼度据东原,盖与大路相为唇齿,所谓据险也。及沈林子袭鸾营,翼度不能救,何也?人心危骇,面面受敌故也。〕

  鸾遣尹雅将兵与晋战于关南,〔〖胡三省注〗关南,潼关之南也。〕为晋兵所获,将杀之。雅曰:“雅前日已当死,幸得脱至今,死固甘心。然夷、夏虽殊,君臣之义一也。晋以大义行师,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乃免之。

  丙子夜,沈林子将锐卒袭鸾营,斩鸾,杀其士卒数千人。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沈林子击之,赞败走,还定城。薛帛据河曲来降。〔〖胡三省注〗河水自蒲阪南至潼关,激而东流,蒲阪、河北之间,谓之河曲。〕

  【译文】

  三月,檀道济、沈林子抵达潼关。后秦鲁公姚绍率兵出城迎战,檀道济、沈林子奋勇进攻,大破后秦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姚绍率领后秦军撤退,屯驻定城,凭依险要的地势固守城池。姚绍对他手下的将领们说:“檀道济他们的兵力不多,而且孤军深入,所以他只能加强营垒固守,等待后继援军。我现在分兵几路,切断他的粮饷供给之路,就可以稳坐这里生擒他。”于是,姚绍派姚鸾把守大路要道,断绝檀道济的送粮道路。

  姚鸾派尹雅率兵与东晋军在潼关之南会战,尹雅再度被东晋士卒俘虏,就要斩首,尹雅说:“我前不久被俘就应当被杀,幸亏逃脱,才得以活到今天,死也当然甘心情愿。然而。汉人与夷人虽然民族不同,君臣之间的大义却是一样的。晋国既然可以出于大义兴兵遣将,为什么只是不让秦国有守节的大臣呢!”东晋军才赦免了他的死罪。

  丙子(初四),夜间,沈林子率领精锐部队突然偷袭姚鸾的大营,斩杀姚鸾以及他手下的士卒几千人。姚绍又派东平公姚赞驻军黄河岸边,企图断绝东晋军的水道;沈林子又率军进攻姚,姚军大败,姚赞本人则逃回定城。后秦河北太守薛帛,献出河曲,投降了东晋军。

  【原文】


  太尉裕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将泝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请救于魏。魏主嗣使群臣议之,皆曰:“潼关天险,刘裕以水军攻之甚难;若登岸北侵,其势便易。裕声言伐秦,其志难测。且秦,婚姻之国,不可不救也。〔〖胡三省注〗秦女归魏,见上卷十一年。〕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博士祭酒崔浩曰:“裕图秦久矣。今姚兴死,子泓懦劣,国多内难。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敌也。今柔然寇边,民食又乏,若复与裕为敌,发兵南赴则北寇愈深,救北则南州复危,〔〖胡三省注〗南州,谓魏之南境相州濒河诸郡。〕非良计也。不若假之水道,听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且南北异俗,借使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吴、越之兵与吾争守河北之地,安能为吾患乎!夫为国计者,惟社稷是利,岂顾一女子乎!”议者犹曰:“裕西入关,则恐吾断其后,腹背受敌;北上,则姚氏必不出关助我,其势必声西而实北也。”嗣乃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又遣振威将军娥清、〔〖胡三省注〗孙愐曰:娥,姓也。〕冀州刺史阿薄干〔〖胡三省注〗《魏书·官氏志》,内入诸姓,阿伏干氏后为阿氏。〕将步骑十万屯河北岸。

  【译文】

  东晋太尉刘裕率领水军从淮河、泗水进入清河,准备再逆流西上,开进黄河,他先派使节向北魏借路。后秦国主姚泓也派人出使北魏,请求救援。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文武百官共同商讨这件事,群臣们都说:“潼关是天险,刘裕用水军攻克恐怕难以达到。但是,如果从黄河北岸登陆向北方侵入,那就容易得多。刘裕声称讨伐秦,他的真实目的难以猜测;而且秦是与我们有婚姻关系的国家,不可以不出兵相助。我们应派兵切断黄河上游,阻止晋军西上。”博士祭酒崔浩说:“刘裕吞并秦国的野心由来已久。如今,姚兴去世。他的儿子姚泓愚劣懦弱,国内灾难一再发生。刘裕乘他国内危机而兴兵讨伐,他的决心是一定要夺取。我们如果切断黄河上游,阻截晋军,刘裕一怒之下,必然登陆向我们进攻,这样一来,我们等于代替秦国挨打。如今柔然进攻我们边境,百姓又缺少粮食,如果再与刘裕为敌,发兵南下进攻晋,那么北边敌军柔然就会更加深入。那时,大军救援北方,南方的州县又将告急,这不是好计策。不如借给刘裕水道,听任刘裕西上,然后我们出兵驻防东部,阻塞他的退路。如果刘裕得胜告捷,一定会感激我们借路的恩德;如果失败,我们也会有援救秦国的美名,这是很多办法中比较好的一个。况且,南方与北方风俗不同,即使朝廷放弃恒山以南的领土,刘裕也决不会用来自吴、越的军队与我们争夺据守黄河以北的土地,怎么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呢?为国家制定方略的人,应该只为国家的利益考虑,怎么可以顾念一个嫁过来的女子呢!”大臣们还说:“刘裕向西进入潼关,便害怕我们切断他的退路,腹背同时遭到攻击;而刘裕如果北上进攻我们,那么秦国姚氏一定不会从潼关出兵救援,所以看刘裕的样子虽然是声称向西,但实际一定是北上。”拓跋嗣于是命令司徒长孙嵩为督山东诸军事。又派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屯军黄河北岸。

  【原文】


  庚辰,裕引军入河,以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戍碻磝。〔〖胡三省注〗晋氏南渡,侨置青州于江北;裕平广固,置北青州于东阳,而江北之青州如故。今向弥以北青州刺史戌碻磝,东阳之青州亦如故。〕

  初,裕命王镇恶等:“若克洛阳,须大军到俱进。”镇恶等乘利径趋潼关,为秦兵所拒,不得前。久之,乏食,众心疑惧,或欲弃辎重还赴大军。沈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奈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且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顾,〔〖胡三省注〗《论语》:子张曰:‘士见危授命。’〕今日之事,当自为将军办之,未知二三君子将何面以见相公之旗鼓邪!”〔〖胡三省注〗相公,谓裕也。〕镇恶等遣使驰告裕,求遣粮援。裕呼使者,开舫北户,〔〖胡三省注〗舫,方舟也,大舟也。〕指河上魏军以示之曰:“我语令勿进,今轻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镇恶乃亲至弘农,说谕百姓,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

  【译文】

  庚辰(初八),刘裕率领水军开进黄河,任命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下戍守碻磝。

  当初,刘裕命令王镇恶等人:“如果攻克洛阳,一定要等主力大军到达后共同前进。”王镇恶等人却乘胜直接进攻潼关,被后秦兵牵制,不能前进,时间一长,军中粮饷接济不上,士卒中发生恐慌和疑虑,有人打算放弃笨重的军用品回去投奔大军。沈林子手按佩剑怒斥道:“相公大志是统一天下,而今许昌、洛阳均已平定,关右也将要收复,大事成功与否,就在前锋部队的行动。为什么要挫伤胜利后的士气,放弃就要得到的功业?况且现在主力大军距我们还远,敌人的力量正强盛,即使我们打算撤退,又怎么能够走脱,我接受了命令就不作回头的打算。今天的事,我自己率军完成任务,不知你们这些君子,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宋公的旗鼓!”王镇恶等人派人飞马报告刘裕,要求支援粮草和兵力。刘裕把王镇恶的使节叫到面前,打开战船的北窗,指着黄河岸边的北魏大军给他看,说:“我告诉他们不能单独前进,如今却轻率地深入敌境,岸上的形势如此严重,我怎么派得出军队!”王镇恶于是亲自回到弘农,向百姓说明情况,晓以大义,百姓争相捐献粮草,军队的粮饷重新得到补充。

  【原文】


  魏人以数千骑缘河随裕军西行;军人于南岸牵百丈,〔〖胡三省注〗百丈者,所以挽船。今南人用麻绳,北人以竹为之。陆游曰:蜀人百丈,以巨竹四破为之,大如人臂。〕风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略。裕遣军击之,裁登岸则走,退则复来。夏,四月,裕遣白直队主丁旿〔〖胡三省注〗裕选白丁之壮勇者,人直左右,使旿领之。杜佑曰:白直无月给之数。〕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余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胡三省注〗竖,上主翻。《说文》曰:竖,立也。毦,仍吏翻,绩羽为之。〖按〗毦,光绪本作“眊”,从它本改之。〕魏人不解其意,〔〖胡三省注〗解,晓也。〕皆未动。裕先命宁朔将军朱超石戒严,白毦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往赴之,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薄攻营,〔〖胡三省注〗肉薄者,以身迫营血战。〕弩不能制。时超石别赍大鎚乃矟千余张,乃断矟长三四尺,以鎚鎚之,一矟辄洞贯三四人。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临陈斩阿薄干,魏人退还畔城。〔〖胡三省注〗陈,与阵同。魏收《地形志》:平原郡聊城县有畔城。〕超石帅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魏主嗣闻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译文】

  北魏军队的几千名骑兵,一直沿着黄河随着刘裕的大军向西行进。东晋士卒在黄河南岸,用长绳牵引战船,风大浪急,有的牵绳突然折断,战船漂流到北岸,船上的晋军全都遭到北魏军队诛杀劫掠。刘裕派军还击北魏军队,东晋军一上岸,北魏军就逃走,等东晋军回到船上,北魏军又返回岸边。夏季,四月,刘裕派白直队主丁旿,统率武士七百人,战车一百辆,登上黄河北岸,在距河岸一百步的地方,构筑新月形战阵,以河岸作为月弦,两端抱住河道。每个战车上布置七个武士。新月阵布置完毕,在阵中竖一个白色羽旗。北魏军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都不敢轻举妄动。刘裕先派宁朔将军朱超石严加戒备,准备出战,等新月阵中的白旗一举起来,朱超石率领二千人飞奔而至,进入新月阵,携带大弩一百张,每个战车上增加到二十人,并在车辕上安置了防箭木板。北魏军看到战阵已经完成,开始进攻包围。长孙嵩又率三万骑兵作为后继援军,从四面八方向新月阵展开肉搏冲锋,东晋军的强弓不能阻止敌人的势头。当时,朱超石另外还携带了大铁锤和铁矟一千支,这时朱超石命人把铁矟折成三四尺长,用大锤锤打,一矟下去,能贯穿三四人。北魏士卒招架不住,一时间全都四处溃散,争相逃命,阵亡将士的尸体堆积成山。东晋军在战阵中斩杀了北魏冀州刺史阿薄干,北魏军败退,逃回畔城。朱超石率领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乘胜追击,又一次大破北魏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北魏国主拓跋嗣听到报告,才后悔没有采用崔浩的建议。

  【原文】


  秦鲁公绍遣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帅众三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为固,欲以绝檀道济粮援。〔〖胡三省注〗《载记》曰:绍欲以绝弘农诸县粮援。〕沈林子邀击,破之,斩洽、黑蠡、小方,杀获殆尽。林子因启太尉裕曰:“绍气盖关中,今兵屈于外,国危于内。恐其凶命先尽,不得以膏齐斧耳。”〔〖胡三省注〗齐,读曰资。应劭曰:齐,利也。张晏曰:齐,如字,征伐斧也,以整齐天下也。一说:‘齐’作‘斋’,凡师出入,斋戒入庙而受斧钺也。〕绍闻洽等败死,愤恚,发病呕血,以兵属东平公赞而卒。赞既代绍,众力犹盛,引兵袭林子,林子复击破之。

  太尉裕至洛阳,行视城堑,嘉毛脩之完葺之功,赐衣服玩好,直二千万。

  丁巳,魏主嗣如高柳。壬戌,还平城。

  河西王蒙逊大赦,遣张掖太守沮渠广宗诈降,以诱凉公歆,歆发兵应之。蒙逊将兵三万伏于蓼泉,〔〖胡三省注〗《新唐书·地理志》,甘州张掖郡西北百九十里有祁连山,山北有建康军,军西百二十里有蓼泉守捉城。〕歆觉之,引兵还。蒙逊追之,歆与战于解支涧,〔〖胡三省注〗‘解支涧’,《晋书》作‘鲜支涧’,当从之。〕大破之。斩首七千余级。蒙逊城建康,置戍而还。

  五月,乙未,齐郡太守王懿降于魏,上书言:“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魏主嗣善之。

  【译文】

  后秦鲁公姚绍派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领二千人驻军黄河北岸的九原,依据黄河天险,打算切断檀道济军队的粮草供应。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阻击后秦军,大败敌人,斩杀了姚洽、姚墨蠡和唐小方,这支后秦部队被杀被俘几乎全军覆灭。于是,沈林子奏报太尉刘裕说:“姚绍的威名,遍扬关中,但如今在外,他的大军遭到多次失败;在内,他的国家又危机四伏,恐怕他的寿命提前结束,等不到让我们用利斧来斩杀他了。”姚绍听说姚洽等人战败身死,又伤心又愤怒,得了重病,吐血不止,把兵权交给东平公姚赞,便死去了。姚赞代替姚绍之后,后秦的兵势仍很强盛,姚赞领兵袭击沈林子,沈林子又一次打败后秦军。

  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洛阳,巡视东晋军队的城堡工事,嘉奖毛脩之整理修护的功劳,赐给毛脩之许多衣服珍宝,价值高达二千万。

  丁巳(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壬戌(二十一日),返回京都平城。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大赦天下。他派张掖太守沮渠广宗向西凉诈降,引诱西凉公李歆派兵出来迎接,李歆果然发兵接应。而沮渠蒙逊率领三万士兵埋伏在蓼泉,李歆发觉,率兵撤退。沮渠蒙逊率众追击,李歆与沮渠蒙逊在解支涧会战,李歆大破北凉军,斩杀七千余人。沮渠蒙逊修建建康城,设置戍所,然后回国。

  五月,乙未(二十四日),东晋齐郡太守王懿投降了北魏,他上书北魏朝廷说:“刘裕现在洛阳,应该迅速发兵切断他的归路,可以不战而胜。”北魏国主拓跋嗣表示赞许。

  【原文】


  崔浩侍讲在前,嗣问之曰:“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对曰:“克之。”嗣曰:“何故?”对曰:“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争。〔〖胡三省注〗谓弼、懿、恢皆与泓争国。〕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对曰:“胜之。垂藉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国人归之,若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胡三省注〗事见一百一十三卷元兴三年。〕北禽慕容超,〔〖胡三省注〗事见一百一十五卷五年、六年。〕南枭卢循,〔〖胡三省注〗事见六年、七年。〕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关,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若之何?”对曰:“今西有屈丐,〔〖胡三省注〗北史曰:明元改赫连勃勃名曰屈丐。北方言屈丐者,卑下也。〕北有柔然,窥伺国隙。陛下既不可亲御六师,虽有精兵,未睹良将。长孙嵩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非刘裕敌也。兴兵远攻,未见其利,不如且安静以待之,〔〖胡三省注〗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此之谓也。〕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之资耳。〔〖胡三省注〗赫连之得关中,崔浩固料之矣。〕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可坐而守也。”嗣笑曰:“卿料之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将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幼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祸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嗣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国破家覆,孤孑一身,〔〖胡三省注〗孑,单也。〕寄食姚氏,受其封殖。不思酬恩报义,而乘时缴利,盗有一方,〔〖胡三省注〗事见一百十一四卷三年。〕结怨四邻;〔〖胡三省注〗谓与魏、秦、凉构怨也。〕撅竖小人,〔〖胡三省注〗撅,与掘同,其月翻。撅竖,言撅起自竖立也。〕虽能纵暴一时,终当为人所吞食耳。”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胡三省注〗缥,青白色曰缥。醅酒曰醪。觚,饮器,受三升。此魏主所自御者,故曰御缥醪。〕水精盐一两,〔〖胡三省注〗盐透明如水精,故谓之水精盐。〕曰:“朕味卿言,如此盐、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然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伺裕西过,自成皋济河,南侵彭、沛,若不时过,则引兵随之。〔〖胡三省注〗彭、沛,谓彭城、沛郡也。〕

  【译文】

  当时,崔浩在前面为拓跋嗣讲解经典,拓跋嗣问崔浩说:“刘裕讨伐姚泓,果真能攻克吗?”崔浩回答说:“定能攻克!”拓跋嗣问:“为什么!”崔浩说:“当年姚兴喜欢追求虚名而不做实事,他的儿子姚泓生性懦弱,身体多病,兄弟之间争权夺势,不能团结一心。如今刘裕乘人之危,他的将士勇猛善战,训练有素,有什么理由不能取胜!”拓跋嗣又问:“刘裕的才华与慕容垂相比如何?”崔浩说:”刘裕胜过慕容垂。慕容垂凭借父兄的资荫,复兴故有的基业,国人都投靠他,就像夜间的昆虫飞向火光一样,对此稍加凭借,就能轻而易举地建功立业。而刘裕则出身微贱贫寒,没有一尺土地可以凭借,却消灭了桓玄,兴复了晋朝宗室的统治。在北方生擒慕容超,在南方砍下卢循的首级,所过之处,没有敌手,他如果不是才智过人,怎么会这样呢?”拓跋嗣说:“刘裕既然已经进入函谷关,一时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而我们以精锐骑兵直捣他的老巢彭城、寿春,刘裕将会怎么样!”崔浩回答说:“如今我们西面有夏国赫连勃勃,北有柔然,他们都在时刻窥伺我们的行动,准备乘机来攻。陛下既然不能亲自指挥军队,我军虽然有精兵,却没发现有良将,长孙嵩的长处是善于治理国家,短处是不善于用兵,根本不是刘裕的对手。我军大举兴兵远征,看不到实际利益,不如暂且按兵不动,静观事态的发展。刘裕攻克秦国后回国,一定会篡取皇帝宝座。关中地区汉族、戎族杂居一处,风俗强悍。刘裕打算用教化荆州、扬州百姓的方法统治函谷关和秦国这一带的百姓,这就好像脱下衣服包火,张开罗网捕捉老虎一样,难以奏效。刘裕虽然会留下军队驻守,可一时人心难以信服,志趣习俗又不一样,恰好为别人入侵提供了好条件。希望陛下停止出兵征讨,让百姓休养生息,观察局势的变化,秦国的地盘终究会为我国所有,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就能到手。”拓跋嗣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周详。”崔浩说:“我曾经私下评论过近世的将领和宰相,比如王猛治理国家,是苻坚的管仲;慕容恪辅佐幼主,是慕容暐的霍光;刘裕平定桓玄祸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呀。”拓跋嗣又问:“赫连勃勃怎么样?”崔浩说:“赫连勃勃当年国破家亡,孤身一人,寄食在姚家门下,接受姚氏的官禄。不但不想报答姚氏的恩情,反而乘人之危,占据一方地盘,与四邻结下了仇怨。像他这样的撅起自我竖立的小人,虽然能强大暴虐一时,终究要被别人吞并。”拓跋嗣非常高兴,君臣二人一直谈论到深夜,拓跋嗣把御用青白色醅酒三十升、水精盐一两赏赐崔浩,说:“我听了你一席话,就像品味这盐和酒的滋味一样,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共享这种美好的感受。”然而,拓跋嗣还是命令长孙嵩、叔孙建各自挑选精兵备战,如果刘裕再向西部深入,他们则从成皋渡黄河南下,进攻彭城、沛郡;如果刘裕推进很慢,则仍继续在岸上紧紧跟随。

  【原文】


  魏主嗣西巡至云中,遂济河,畋于大漠。

  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诸公为之。〔〖胡三省注〗诸公,谓时居公位及位从公者。〕

  秋,七月,太尉裕至陕。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秦戍将皆委城走。田子等进屯青泥,秦主泓使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峣柳以拒之。〔〖胡三省注〗峣,音尧。〕

  西秦相国翟勍卒。八月,以尚书令昙达为左丞相,右仆射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麹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胡三省注〗翟勍既卒,昙达皆序迁,通鉴即西秦旧史书之。〕

  太尉裕至閺乡,〔〖胡三省注〗閺,音旻。〕沈田子等将攻峣柳。秦主泓欲自将以御裕军,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灭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乃帅步骑数万,奄至青泥。〔〖胡三省注〗帅,读曰率。〕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千余人,闻泓至,欲击之;傅弘之以众寡不敌止之,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营陈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遂帅所领先进,弘之继之。秦兵合围数重。〔〖胡三省注〗陈,读曰阵。重,直龙翻。〕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于此在矣!”士卒皆踊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兵大败,〔〖胡三省注〗沈田子以千余人败姚泓数万之众者,置兵死地,人自为战也。〕斩馘万余级,得其乘舆服御物,秦主泓奔还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众少,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往助之,〔〖胡三省注〗秦岭在长安南,班固西都赋所谓‘前乘秦岭’。自此出蓝田关。裕盖遣林子自阳华循山西南至秦岭。〕至则秦兵已败,乃相与追之,关中郡县多潜送款于田子。

  【译文】

  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然后渡过黄河,在大漠上狩猎。

  北魏朝廷设置天、地、东、西、南、北六部大人,一律选用爵以及地位相当于公爵的大臣担任。

  秋季,七月,东晋太尉刘裕抵达陕城,沈田子、傅弘之等率兵进入武关,后秦的守将纷纷弃城逃走。沈田子等进兵驻守青泥。后秦国主姚泓命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在柳驻兵屯守,阻截东晋军。

  西秦相国翟勍去世。八月,西秦朝廷任命尚书令乞伏昙达为左丞相,左仆射乞伏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麴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东晋太尉刘裕抵达閺乡。沈田子等将领准备进攻峣柳。后秦国主姚泓打算亲自统兵出征,抵御刘裕的大军,又害怕沈田子等人突袭他的后方,就想先消灭沈田子等人,然后出动全国的兵力向东攻打刘裕。于是,姚泓率领步、骑兵数万人,突然抵达青泥。沈田子这支部队,本来就是为迷惑敌人布置的疑兵,一共才一千多人。沈田子听说姚泓亲征,打算迎战,建威将军傅弘之认为敌众我寡无法抵敌,从而劝止他。沈田子说:“用兵贵在出奇制胜,不一定在人数多。况且如今敌我寡众悬殊,看形势不能并存。如果等到敌人集结的阵势稳固,我们就会无处可逃。不如乘他们刚刚到达,营地和战阵都没有建立,我们主动挑战,定能成功。”于是,沈田子率领他的部众首先出动,傅弘之作为后继援军紧跟。后秦兵把这支东晋军重重包围。沈田子安抚激励士卒们说:“各位不畏艰险、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的会战,生死对决,封侯升官的大业就在这里了!”士卒们大声疾呼,跃跃欲试,手执短兵器奋勇杀敌。后秦军大败,被斩杀共一万多人,缴获姚泓的御车御衣,以及王家专用的器物。姚泓逃回灞上。

  当初,刘裕认为沈田子兵员太少,就派沈林子率兵从秦岭赶赴救助。等他们到达青泥,后秦军已经失败,于是沈林子与沈田子合兵追击敌人,关中郡县很多向沈田子暗中投降。

  【原文】


  辛丑,太尉裕至潼关,以朱超石为河东太守,使与振武将军徐猗之会薛帛于河北,共攻蒲阪。秦平原公璞与姚和都共击之,〔〖胡三省注〗姚和都,盖青泥既败而奔蒲阪也。或曰:‘和都’,当作‘成都’。〕猗之败死,超石奔还潼关。东平公赞遣司马国璠引魏兵以蹑裕后。

  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胡三省注〗帅,读曰率。《水经》:河水历船司空与渭水会,春秋之渭汭即其地也。〕裕许之。秦恢武将军姚难自香城引兵而西,〔〖胡三省注〗香城在渭水之北,薄津之口。恢武将军盖姚秦创置。〕镇恶追之;秦主泓自灞上引兵还屯石桥以为之援,〔〖胡三省注〗石桥,在长安城洛门东北,有石桥。《水经注》曰:石桥水南出马岭山,积石据其东,骊出距其西,其水北径郑城西,水上有桥,东去郑城十里,故世以桥名水。《三辅黄图》曰:洛门,长安城北出东头第一门。〕镇北将军姚强与难合兵屯泾上以拒镇恶。〔〖胡三省注〗泾水出安定泾阳县幵头山,东南至阳陵人渭。此泾上在汉京兆阳陵界。〕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破之,强死,难奔长安。

  东平公赞退屯郑城,太尉裕进军逼之。泓使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东平公赞屯灞东,泓屯逍遥园。〔〖胡三省注〗《水经注》:沈水上承樊川皇子陂,北径长安城西,与昆明池水合。其枝油东北流,径邓艾祠南,又东分为二水,一水入逍遥园。〕

  【译文】

  辛丑(初二),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潼关,他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命他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在河北与薛帛会师,共同进攻蒲阪。后秦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迎击东晋军,徐猗之战败身亡,朱超石逃回潼关。后秦东平公姚赞,派司马国璠率领北魏军队尾随刘裕大军之后。

  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请求率水军从黄河开进渭水,然后直趋长安,刘裕应允。后秦恢武将军姚难,从香城率军向西退却,王镇恶挥师追击。后秦国主姚泓从灞上率军返回,屯驻石桥,准备援救姚难。后秦镇北将军姚强与姚难会师,屯兵泾水岸边,抵抗王镇恶的追击。王镇恶命毛德祖进攻,大破后秦军,姚强战死,姚难逃回长安。

  后秦东平公姚赞退守郑城,东晋太尉刘裕进逼城下。姚泓命姚丕守住渭桥,胡翼度屯驻石积,东平公姚赞驻守灞东。姚泓自己则驻守逍遥园。

  【原文】


  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壬戌旦,镇恶至渭桥,令军士食毕,皆持仗登岸,后登者斩。众既登,渭水迅急,舰皆随流,倏忽不知所在。时泓所将尚数万人。镇恶谕士卒曰:“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它歧矣。〔〖胡三省注〗岐,旁出之道。〕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众腾踊争进,大破姚丕于渭桥。泓引兵救之,为丕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姚谌等皆死,泓单马还宫。镇恶入自平朔门,〔〖胡三省注〗汉无平朔门,盖长安城北门也,后人改其名耳。〕泓与姚裕等数百骑逃奔石桥。东平公赞闻泓败,引兵赴之,众皆溃去。胡翼度降于太尉裕。

  泓将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于泓曰:“晋人将逞其欲,虽降必不免,不如引决。”〔〖胡三省注〗引决,谓自裁也。〕泓怃然不应,〔〖胡三省注〗怃,音武,怅也,失意貌。〕佛念登宫墙自投而死。〔〖胡三省注〗姚佛念虽不及刘谌,然以童稚之年,气烈如此,亦可尚也。〕癸亥,泓将妻子、群臣诣镇恶垒门请降,镇恶以属吏。城中夷、晋六万余户,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

  【译文】

  王镇恶率水军在渭水中逆流而上,乘坐蒙冲小舰,划桨的士卒都在船内。后秦人看到战舰行进却没有划船的人,都惊奇地以为神仙下凡。壬戌(二十三日)凌晨,王镇恶军抵达渭桥,命令战士们吃饱喝足以后,全部手持兵器登岸,最后登陆的人斩首。士卒们登陆完毕,渭水流急,东晋的战舰随波东下,倏忽之间,不见踪影。当时姚泓统率的军队还有几万人。王镇恶向士卒们宣告说:“我们的亲人和家园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故乡有万里之遥。现在,战船、衣服、粮食都随波飘走,今天我们进攻,战胜可以建功立名;失败,我们的尸骨都回不了家,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们大家共勉吧!”于是,王镇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士卒们士气高涨,踊跃奋击,在渭桥大败后秦姚丕的军队。姚泓率兵救援,却被姚丕的败兵冲击践踏,不战自溃。姚谌等人全都战死,姚泓单人匹马逃回皇宫。王镇恶从长安的平朔门进城,姚泓和姚裕等率几百名骑兵逃奔石桥。东平公姚赞听说姚泓战败,急忙率军赴难救援,可是,后秦军心大乱,士卒们四处逃散。胡翼度向东晋太尉刘裕投降。

  姚泓打算出城投降,他的儿子姚佛念,年仅十一岁,对姚泓说:“晋人势必要在我们身上满足欲望,即使投降也难免一死,不如自杀。”姚泓心里痛楚,没有回答。姚佛念自己登上宫墙,投下摔死。癸亥(二十四日),姚泓携妻子儿女、文武百官,前往王镇恶的大营投降,王镇恶把他们交给下属官吏关押。长安城中的汉族人和夷族人共有六万多户,王镇恶宣扬东晋的恩德,加以安抚,号令严明,百姓安居乐业。

  【原文】


  九月,太尉裕至长安,镇恶迎于灞上。裕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镇恶再拜谢曰:“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学冯异邪?”〔〖胡三省注〗谓冯异谦退不伐,而能定关中。〕镇恶性贪,秦府库盈积,镇恶盗取不可胜纪;裕以其功大,不问。或谮诸裕曰:“镇恶藏姚泓伪辇,将有异志。”裕使人觇之,镇恶剔取其金银,弃辇于垣侧,裕意乃安。

  裕收秦彝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送诣建康。〔〖胡三省注〗《左传》:祝佗曰:成王分鲁公以官司、彝器。杜预注:彝器,常用之器。汉武帝时,洛下闳、鲜于妄人、耿寿昌远员仪以考历度。和帝时,贾逵又加黄道。顺帝时,张衡又制浑象,具内外规、黄赤道、南北极,列二十四气、二十八宿、中外星官及日月、五纬,以漏水转之于殿上室内,星中出没,与,天相应。其后,吴陆绩造浑象,王蕃制浑仪。旧浑象以二分为一度,凡周七尺三寸半分。张衡更制,以四分为一度, 凡周一丈四尺六寸。王蕃以古制局小,星辰稠穊,衡器伤大,难可转移,更制浑象,以三分为一度,凡周天一丈九寸五分分之三。《周礼》: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注云:土圭所以致四时、昌月之景也。郑司农云:测土深,谓南北东西之深也。日南,立表处太南,近日也。日北,谓立表处太北,远日也。景夕,谓日昳景乃中,立表处太东,近日也。景朝,谓日未中而景中,立表处太西,远日也。玄谓昼漏半而置土圭,表阴阳,审其南北。景短于日为近东也。西于土圭谓之日西,是地于日为近西也。如是,则寒暑阴风偏而不和,是未得其所求。凡日景于地千里而差一寸。郑司农又云:土圭之长尺有五寸,以夏至之日立八尺之表,其景适与土圭等,谓之地中。今颍川阳城地为然。晋《舆服志》:记里鼓车,驾四马,制如司南车。崔豹《古今注》曰:大章车所以识道里也,起于西京,亦曰记里车。车上有二层,皆有木人,行一里,下层击鼓;行十里,上层击镯。黄帝作指南车。晋《舆服志》:司南军,一名指南车,驾四马。其下制如楼,三级四角,金龙衔羽葆。刻木为仙人,衣羽衣,立车上,车虽回转,手常南指。大驾出行,为先启之乘。萧子显曰:指南车,四周厢上施屋,指南人衣裙襦天衣在厢中,上四角皆施龙孑干,缘唯色;真孔雀毦,乌布皁复幔,漆画轮,驾牛,皆铜校饰。记里鼓车制如指南,上施华盖子,毎衣漆画,鼓机皆在内。〕其余金玉、缯帛、珍宝,皆以颁赐将士。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东平公赞帅宗族百余人诣裕降,〔〖胡三省注〗帅,读曰率。〕裕皆杀之。送姚泓至建康,斩于市。〔〖胡三省注〗孝武太元九年,姚苌建国,改元白雀,岁在甲申,传三主,三十四年而亡。〕

  裕以薛辩为平阳太守,使镇捍北道。

  裕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骇动。今暴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之计,未可议也。”裕乃止。

  羌众十余万口西奔陇上,沈林子追击至槐里,俘虏万计。〔〖胡三省注〗姚氏,羌也;姚氏既灭,故羌众西奔。〕

  【译文】

  九月,太尉刘裕抵达长安,王镇恶在灞上迎接。刘裕慰劳他说:“是你帮助我完成了霸业!”王镇恶再拜谦让说:“全仰赖您的英明指挥和威望,各位将领的努力,我有什么功劳!”刘裕笑着说:“你难道要学习冯异吗?”其实,王镇恶一向贪财好利,后秦府库仓储十分丰富,王镇恶私自盗取的财物,不计其数,刘裕因为他的功劳很大,所以不予过问。有人向刘裕诬陷王镇恶说:“王镇恶私藏姚泓的御用辇车,可能会叛变。”刘裕派人侦察。原来,王镇恶剔取了辇车上的金银珠饰,然后把辇车抛弃到城墙外面。刘裕这才安心。

  刘裕下令没收后秦的宗室祭祀用具彝器、浑天仪、测日仪器土圭、计程用的记里鼓、指南车等,送往建康。其余金银玉石、绫罗绸缎、稀世珍宝都赏赐给将士。后秦平原公姚璞、并州刺史尹昭,献出了蒲阪城投降;东平公姚赞,率领皇室一百多人,前往刘裕的大营投降,刘裕把他们全部杀死。然后把姚泓送到建康,绑到市井刑场斩首。

  刘裕任命薛辩为平阳太守,令他镇守和保卫东晋北部边防。

  刘裕提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说:“不寻常的事,本来不是寻常人所能接受,一旦迁都,必然引起举国惊骇骚动。如今军队在外作战已久,人心思归,迁都的计划,不能提出讨论。”刘裕才作罢。

  羌族部落的部众十余万口,向西逃奔陇上,沈林子追击羌人直到槐里,俘虏数以万计。

  【原文】


  河西王蒙逊闻太尉裕灭秦,怒甚。门下校郎刘祥入言事,〔〖胡三省注〗自曹操、孙权置校事司察群臣,谓之校郎,后遂因之。蒙逊置诸曹校郎,如门下校郎、中兵校郎是也。〕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遂斩之。〔〖胡三省注〗杨正衡曰:研,五见翻;然有其音而无其义。河西士民乃心晋室。蒙逊胡人,窃据其上,闻裕入关,虑其响应,故斩祥以威众,以镇服其心也。奸雄之喜怒,岂苟然哉!魏书沮渠传作‘妍妍’,华人服饰妍靡自喜,故蒙逊云然。妍,读如字,音义皆通,当从魏书。〕

  初,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伐秦,谓群臣曰:“姚泓非裕敌也。且其兄弟内叛,安能拒人!裕取关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将南归,留子弟及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马砺兵,训养士卒,进据安定,秦岭北郡县镇戍皆降之。裕遣使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使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报书而阴育之,对裕使者,口授舍人使书之。裕读其文,叹曰:“吾不如也!” 〔〖胡三省注〗史言夷豪多权数。〕

  广州刺史谢欣卒,东海人徐道期聚众攻陷州城,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刘廉之讨诛之。诏以谦之为广州刺史。

  癸酉,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璠、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道度、道子、族人桓谧、桓璲、陈郡袁式等皆诣魏长孙嵩降。〔〖胡三省注〗姚秦既灭,司马休之等惧为裕所诛,故皆降魏。璲,音遂。〕秦匈奴镇将姚成都及弟和都举镇降魏。魏主嗣诏民间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赏之。冬,十月,己酉,嗣召长孙嵩等还。司马休之寻卒于魏。魏赐国璠爵淮南公,道赐爵池阳子,鲁轨爵襄阳公。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为建义将军。〔〖胡三省注〗建义将军,魏以是号宠刁雍,言使之建义以复父兄之雠。〕雍聚众于河、济之间,扰动徐、兖;太尉裕遣兵讨之,不克,雍进屯固山,众至二万。

  诏进宋公爵为王,增封十郡;辞不受。

  西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等击秦故将姚艾,〔〖胡三省注〗艾,秦上邽之镇将。〕艾遣使称藩,炽磐以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征王松寿为尚书左仆射。〔〖胡三省注〗十二年,炽磐遣松寿屯马头以逼秦之上邽;上邽降,故征还。〕

  【译文】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听说东晋太尉刘裕灭掉了后秦,十分愤怒。门下校郎刘祥进宫向蒙逊奏事,沮渠蒙逊暴跳说:“你听说刘裕进关,还敢穿得如此漂亮!”于是斩杀了刘祥。

  当初,夏王赫连勃勃听说刘裕讨伐后秦,对文武百官说:“姚泓不是刘裕的对手。而且他的兄弟们纷纷背叛,怎么还能抗拒别人?刘裕定能夺取关中。可是,刘裕自己也不会长久留在关中,最后还得回到江南,留下子弟和一些战将守卫在那里。那时,我再去夺取关中,就像拾一根草叶一样容易。”于是,他秣马厉兵,让士卒充分休息,加以训练。然后,赫连勃勃兵进占据了安定。后秦岭北各郡县、军事重镇、戍所纷纷投降了夏国。刘裕派人出使夏国,致信给赫连勃勃,相约结为兄弟之国。赫连勃勃命中书侍郎皇甫徽代写一封回信,暗地里背诵下来,然后当着刘裕使臣的面,口授舍人命他照写。刘裕看到后,叹息说:“我比不上他!”

  东晋广州刺史谢欣去世。东海人徐道期召集部众,攻克州城番禺,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人刘谦之讨伐徐道期,徐道期被杀。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刘谦之为广州刺史。

  癸酉(初四),先后从东晋流亡后秦的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璠、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以及桓温的孙子桓道度、桓道子、族人桓谧、桓璲、陈郡人袁式等,全都投降了北魏司徒长孙嵩。后秦匈奴堡守将姚成都与他的弟弟姚和都,举献城池,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下诏,声称民间百姓凡是救出姚氏子弟送到平城的人,重重有赏。冬季,十月,己酉(十一日),拓跋嗣征召长孙嵩等班师回朝。不久,司马休之死在北魏。北魏朝廷赐封司马国璠为淮南公、司马道赐为池阳子、鲁轨为襄阳公。刁雍上书请求到南部边疆,报效北魏,拓跋嗣任命刁雍为建义将军。刁雍在黄河、济水之间集结部队,骚扰东晋所属的徐州、兖州;太尉刘裕出兵讨伐,不能攻克。刁雍进驻固山,手下兵员达二万人。

  东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封宋公刘裕为宋王,采邑增加十个郡,刘裕辞让,没有接受。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等进攻后秦旧将姚艾。姚艾遣使到西秦,愿为藩属,乞伏炽磐任命姚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召回王松寿,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

  【原文】


  十一月,魏叔孙建等讨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胡三省注〗西山,魏安州之西山。〕

  辛未,刘穆之卒。太尉裕闻之,惊恸哀惋者累日。始,裕欲留长安经略西北,而诸将佐皆久役思归,多不欲留。会穆之卒,裕以根本无托,遂决意东还。

  穆之之卒也,朝廷恇惧,〔〖胡三省注〗恇,音匡,怯也。〕欲发诏,以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之,中军咨议参军张邵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然世子无专命,宜须谘之。”裕欲以王弘代穆之,从事中郎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羡之。” 〔〖胡三省注〗王弘,字休元。〕乃以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于是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咨。

  裕以次子桂阳公义真为都督雍、梁、秦王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义真时年十二。以太尉咨议参军京兆王脩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为中兵参军,仍以田子领始平太守,德祖领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先是,陇上流户寓关中者,望因兵威得复本土;及置东秦州,〔〖胡三省注〗时裕未得天水,东秦州即毛德祖所领。或曰,裕置东秦州,使义真兼领。〕知裕无复西略之意,皆叹息失望。

  【译文】

  十一月,北魏征南大将军叔孙建等征讨西山丁零部落酋长翟蜀洛支,平定了该部。

  辛未(初三),东晋左仆射、军司刘穆之去世。太尉刘裕听说后,一连几天震惊悲痛,不胜哀惋。当初,刘裕打算留在长安,继续征服西北,但是,东晋的各位将领都因长期征战,思念故土,大多数都不愿再留。正巧,刘穆之去世,刘裕鉴于朝中没有可以托付的人,才决定东返。

  刘穆之去世之后,东晋朝廷不胜惶恐,打算颁下诏书,任命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替刘穆之的职位。中军谘议参军张邵说:“现在情势确实危急,看来最终还要委任徐羡之。然而,世子刘义符还没有决定一方的权力,应该询问刘裕裕。”刘裕又想让王弘代替刘穆之,从事中郎谢晦说:“王弘轻率简单,不如徐羡之。”于是刘裕才决定任命徐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的事务。从此,过去朝廷中由刘穆之决定的大事,现在都送到北方,由刘裕亲自决定。

  刘裕任命他的次子、桂阳公刘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刘义真当时只有十二岁。又任命太尉谘议参军、京兆人王脩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兼任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都为中兵参军。命沈田子兼任始平太守,毛德祖兼任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在此之前,陇上流亡到关中寄居的流民,冀望东晋军队乘胜西上,光复故土。等到刘裕设置东秦州,知道刘裕没有继续西上的意图,都叹息失望。

  【原文】


  关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长安,王镇恶功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沈田子自以峣柳之捷,与镇恶争功不平。裕将还,田子及傅弘之屡言于裕曰:“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裕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裕私谓田子曰:“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瓘故也。〔〖胡三省注〗会、瓘事见七十八卷魏元帝咸熙元年。〕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惧王镇恶!” 〔〖胡三省注〗为沈田子杀王镇恶张本。〕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士,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鄗之都复输寇手。〔〖胡三省注〗鄗,音浩。〕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信哉!

  【译文】

  关中人一向看重王猛的威名,刘裕攻克长安,王镇恶的功劳最大,所以南方的将领都忌恨王镇恶。沈田子自以为峣柳大捷,功绩不凡,与王镇恶争功,心里十分不平。刘裕将回建康,沈田子和傅弘之多次对刘裕说:“王镇恶的老家在关中,不能完全信任他。”刘裕说:“现在,我留你们这些文武官员、将领和精锐士卒一万人,王镇恶如果图谋不轨,只能是自取灭亡。你们别再多说了。”刘裕私下对沈田子说:“钟会之所以没有作乱,是因为卫瓘的缘故。俗话说:‘猛兽不如群狐’,你们十多人,难道还惧怕王镇恶不成?”

  臣司马光曰:古人有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裕既然委任王镇恶镇守关中,而又与沈田子说了后面那些话,是挑拨他们相斗为乱。太可惜了,百年之久的敌人,千里之广的疆土,取得不易,却因一时不慎而丢掉,使丰邑、鄗京这些古都,又重新落入敌手。荀况说过:“兼并容易,凝结为一体就难了。”这话太对了!

  【原文】


  三秦父老闻裕将还,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覩衣冠,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胡三省注〗汉高帝长陵、惠帝安陵、文帝霸陵景帝阳陵、武帝茂陵、昭帝平陵、宣帝杜陵、元帝渭陵、成帝延陵、哀帝义陵、平帝康陵,皆在关中,凡十一陵;言十者,举大数也。长安、咸阳宫殿皆汉故迹。裕,刘氏子孙,故父老以是为言而留之。〕舍此欲何之乎!”裕为之愍然,慰谕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诚多诸君怀本之志,今以次息〔〖胡三省注〗次息,犹言次子也。〕与文武贤才共镇此境,勉与之居。”十二月,庚子,裕发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渠以归。〔〖胡三省注〗汴,音卞。〕

  氐豪徐骇奴、齐元子等拥部落三万在雍,遣使请降於魏。魏主嗣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西行以应之。

  闰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宁长川。

  【译文】

  三秦地区的父老,听说刘裕就要返回江南,都痛哭流涕地来到大营门前诉说:“我们这些残余的汉人,没有接受朝廷的教化,至今已有一百年之久,直到今天才看到汉民族衣冠装束,人人都互相庆贺。长安十陵是你们刘家的坟墓,咸阳宫殿是你们刘家的住宅,你放弃它们想要去哪里!”刘裕也很伤感,安慰他们说:“我接受朝廷的命令,不敢擅自停留。感谢诸位怀念故国的诚意,现在留下我的次子与文武贤才共同镇守这里,希望你们和好共处。”十二月,庚子(初三),刘裕从长安出发,自洛水进入黄河,开掘汴渠东返。

  氐族酋长徐骇奴、齐元子等率领部落部众三万人在雍城,派遣使臣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向西行进,接应氐族部落。

  闰十二月,壬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大宁、长川。

  【原文】


  秦、雍人千余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赞为主,以降于魏,〔〖胡三省注〗赞,秦之襄邑令也。〕魏主嗣拜赞魏郡太守。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荥阳、河内者,户以万数。嗣乃置南雍州,以赞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阳,立雍州郡县以抚之。赞善于招怀,流民归之者,三倍其初。

  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东还,大喜,〔〖胡三省注〗善用兵者观衅而动。〕问于王买德曰:“朕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买德曰:“关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胡三省注〗刘裕之心事,崔浩、王买德皆知之。〕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险要,宜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施以威德,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胡三省注〗勃勃败义真取关中,卒如买德之计。罟,音古。〕勃勃乃以其子抚军大将军璝都督前锋诸军事,帅骑二万向长安。前将军昌屯潼关,以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青泥,〔〖胡三省注〗刘裕得洛阳而能禁寇赞窥伺于其侧,使义真守关中而不能禁夏兵之断潼关、青泥,南归彭城,席未暖而义真败。既弃天下,肉未寒而四镇失,宜也。〕勃勃将大军为后继。

  是岁,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译文】

  秦州、雍州土著居民一千多家,推举襄邑令、上谷人寇赞为盟主,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寇赞为魏郡太守。很久以后,秦州、雍州的百姓流亡到北魏的河南、荥阳、河内的有几万户,拓跋嗣于是设置南雍州,任命寇赞为南雍州刺史,封河南公,州治设在洛阳,设立雍州郡县安抚流民。寇赞善于招抚怀柔,前来归附的流民,比当初多了三倍。

  夏王赫连勃勃,听说东晋太尉刘裕返回江南,大喜,向王买德询问说:“我打算夺取关中,你说说你的方法策略。”王买德说:“关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刘裕却叫他的幼子镇守,自己则狼狈而回,正打算快点办完篡夺帝位的事,没时间再把中原这块地盘放在心上。这是上天把关中赏赐给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青泥、上洛,是南北的险要重镇,应该先派出游击部队,切断他们的补给和退路,然后在东部阻住潼关,切断他们与本国的水陆通道。然后向三辅地区发布檄文,恩威并施。这样,刘义真就等于掉进了网篓之中,不用费劲就可以生擒。”于是,赫连勃勃任命他的儿子、抚军大将军赫连璝为都督前锋诸军事,率领骑兵二万人直奔长安。命前将军赫连昌屯驻潼关;任命王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驻青泥;赫连勃勃本人则亲自统率大军尾随在后。

  这一年,北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去世。

  【原文】


  晋安皇帝 义熙十四年(戊午 公元418年)

  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帅高车、丁零北略,至弱水而还。〔〖胡三省注〗魏仿仿汉置匈奴中郎将之官置护高车中郎将。帅,读曰率。〕

  辛巳,大赦。

  夏赫连璝至渭阳,关中民降之者属路。龙骧将军沈田子将兵拒之,畏其众盛,退屯刘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镇恶谓王脩曰:“公以十岁儿付吾属,当共思竭力;而拥兵不进,虏何由得平!”使者还,以告田子。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志,由是益忿惧。未几,镇恶与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胡三省注〗赫连璝已至渭阳,王、沈乌能出北地乎?’此言北地者,谓长安以北之地耳。〕军中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以数十人送义真南还。因据关中反。”辛亥,田子请镇恶至傅弘之营计事。田子求屏人语,使其宗人沈敬仁斩之幕下,矫称受太尉令诛之。弘之奔告刘义真,义真与王脩被甲登横门以察其变。〔〖胡三省注〗横门,长安城北出东头第一门。〕俄而田子帅数十人来至,言镇恶反。脩执田子,数以专戮,斩之;以冠军将军毛脩之代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大破赫连璝于池阳,又破之于寡妇渡,〔〖胡三省注〗按宋白《续通典》,今庆州北十五里有寡妇山,盖水发源是山,其下流为寡妇渡。〕斩获甚众,夏兵乃退。

  【译文】

  晋安帝 义熙十四年(戊午 公元418年)

  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率领高车、丁零部落向北进攻,推进到弱水,班师。

  辛巳(疑误),东晋下令实行大赦。

  夏国抚军大将军赫连璝率军开到渭阳,关中前来投降的百姓,在道上前后相连。东晋龙骧将军沈田子,率军迎战,害怕夏军人多势众,退守刘回堡。然后派人立即回去向王镇恶报告。王镇恶对王脩说:“刘公把十岁小儿托付给我们,我们应该同心协力。沈田子拥兵众多,却迟迟不进攻,敌人怎么会击退!”使节回去,把这些话报告给沈田子。沈田子与王镇恶平时就有互不相容心思,现在更是又愤又惧。不久,沈田子和王镇恶同时出军北地,抵抗夏兵的进攻。东晋军中传言:“王镇恶打算全部杀掉南方人,然后派几十人把刘义真送回江南,自己占据关中,背叛朝廷。”辛亥(十五日),沈田子请王镇恶来到傅弘之的大营商讨战事。沈田子请求屏退左右侍从密谈,然后命他的族人沈敬仁,在虎帐下将王镇恶斩杀,声称是奉太尉刘裕的旨意行事。傅弘之急忙跑去报告刘义真,刘义真和王脩全副武装登上横门,观察局势的变化。不久,沈田子率领几十人赶来,声称王镇恶谋反。王脩逮捕沈田子,历数他擅自杀戮的罪行,将他斩首。然后命令冠军将军毛脩之代替王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在池阳大破赫连璝,在寡妇渡再一次大败夏军,斩杀和俘虏夏军士卒很多,夏军撤退。

  【原文】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严,琅邪王德文先归建康。

  裕闻王镇恶死,表言“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害忠勋”, 〔〖胡三省注〗狂易,谓病狂而变易其常心。易,如字。〕追赠镇恶左将军、青州刺史。

  以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义符镇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洛阳。中军谘议张卲谏曰:〔〖胡三省注〗咨议参军也。〕“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处外。”乃更以义隆为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卲为司马、领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胡三省注〗晋置南徐州于京口,北徐州仍治彭城。到彦之、王昙首、王华辅义隆入立,遂居将相之任。〕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邵。昙首,弘之弟也。裕谓义隆曰:“王昙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咨之。”

  【译文】

  壬戌(二十六日),东晋太尉刘裕抵达彭城,解除戒严。琅邪王司马德文提前返回建康。

  刘裕听到王镇恶的死讯,上疏东晋安帝司马德宗说:“沈田子忽然发狂,杀害忠良功臣。”东晋朝廷追赠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

  东晋朝廷任命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任河东太守,镇守蒲阪;征召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州、兖州二州刺史。

  刘裕打算派世子刘义符镇守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守洛阳。中军谘议张卲劝阻说:“世子是储君,维系四海人心,不能派到外地驻守。”于是,刘裕改派刘义隆为都督荆州、益州、宁州、雍州、梁州、秦州六州诸军事,兼任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又任命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卲为司马,兼任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刘义隆年纪尚小,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张邵决定。王昙首,是王弘的弟弟。刘裕对刘义隆说:“王昙首沉着坚毅,有器度,是宰相之才。你每件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原文】


  以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义庆,道怜之子也。

  裕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

  秦王炽磐以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乐都。

  二月,乙弗乌地延帅户二万降秦。

  三月,遣使聘魏。

  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于代都。〔〖胡三省注〗魏主珪皇始二年克中山,置安州,又立行台以镇抚其民。天兴三年,改曰定州,领中山、常山、巨鹿、博陵、北平、河间、高阳、赵郡。宋白曰:初置安州,寻改定州,以安定天下为名。徒河,盖徒河之民从慕容入中国留居三州者,魏人因谓之徒河。〕

  初,和龙有赤气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张穆言于燕王跋曰:“此兵气也。今魏方强盛,而执其使者,〔〖胡三省注〗谓留于什门也,事见一百十六卷义熙十年。〕好命不通,臣窃惧焉。”跋曰:“吾方思之。”五月,魏主嗣东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帅精骑二万袭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自幽州引兵趋辽西,为之声势,〔〖胡三省注〗《魏书·官氏志》,内入诸姓可地延氏为延氏。骁,坚尧翻。西方尉迟氏,后改为尉氏。尉,音郁。〕嗣屯突门岭以待之。道生等拔乙连城,进攻和龙,与燕单于右辅古泥战,破之,〔〖胡三省注〗义熙七年,跋置单于四辅。单,音蝉。〕杀其将皇甫轨。燕王跋婴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万余家而还。

  【译文】

  东晋朝廷任命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刘义庆是刘道怜的儿子。

  东晋朝廷解除刘裕司州刺史职务,任命他兼徐、冀二州刺史。

  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守乐都。

  二月,乙弗部落、乌地延部落酋长率二万户部众归降西秦。

  三月,东晋朝廷派遣使臣访问北魏。

  夏季,四月,己巳(初四),北魏强行迁徙散居在冀州、定州、幽州三州的徒河人到代郡。

  当初,北燕都城和龙四周弥满了赤气,遮住了太阳。从寅时直到申时才消失。北燕太史令张穆对北燕国王冯跋说:“这是战争之气呀。如今魏国的势力正十分强盛,而我们扣留他们的使臣,致使两国交好的使命不能通达,我深感恐惧。”冯跋说:“我正在考虑这件事。”五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先后抵达濡源和甘松。他征调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等人,率领精锐骑兵二万人袭击北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从幽州率兵直扑辽西,为长孙道生声援;拓跋嗣亲自屯驻突门岭督战。长孙道生等人攻克乙连城,进攻和龙,与北燕单于右辅古泥会战,大破北燕军,斩杀他们的将领皇甫轨。北燕王冯跋绕城固守,北魏加紧围攻,不能攻克,劫掠北燕百姓一万余家班师回国。

  【原文】


  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胡三省注〗十二年命下,至是乃受。〕赦国中殊死以下,崇继母兰陵萧氏为太妃。以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领选,从事中郎傅亮、蔡廓皆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余百官,悉依天朝之制。靖辞不受。亮,咸之孙;〔〖胡三省注〗傅咸仕于武、惠之间,以直显。〕廓,谟之曾孙;〔〖胡三省注〗蔡谟历事成、康、穆三朝,出蕃入辅,皆有声绩。〕鲜之,浑之玄孙;〔〖胡三省注〗郑浑见六十六卷汉献帝建安十七年。〕景仁,融之曾孙也。〔〖胡三省注〗殷融见九十四卷成帝咸和三年。〕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口不谈义,深达理体;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

  魏天部大人白马文贞公崔宏疾笃,〔〖胡三省注〗去年,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魏主嗣遣侍臣问病,一夜数返。及卒,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胡三省注〗渠,大也。〕

  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译文】

  六月,东晋太尉刘裕接受了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赦免了宋公封邑内死罪以下的囚徒。尊崇刘裕的继母、兰陵人萧氏为太妃;任命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兼管官员的选举和任免;任命从事中郎傅亮、蔡廓都担任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按照朝廷的编制设置。孔靖谢绝,没有接受。傅亮是傅咸的孙子;蔡廓,是蔡谟的曾孙;郑鲜之,是郑浑的玄孙;殷景仁,是殷融的曾孙。殷景仁学识超人,但不写文章,敏捷而善于思考,从不空谈义理,却深通情理大体,以至于朝廷的法律制度、礼仪规章、行政司法的注释和记录,都抄录下来,有识之士都知道他有治理国家的雄心大志。

  北魏天部大人、白马公崔宏病重,北魏国主拓跋嗣派他的侍从询问病情,一夜之间,返往数次。不久,崔宏去世,拓跋嗣下诏,命群臣和归附的部落酋长都来参加葬礼。

  秋季,七月,戊午(二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

  【原文】


  九月,甲寅,魏人命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胡三省注〗魏主珪天兴四年,置相州于邺,领魏、阳平、广平、汲郡、东郡、顿丘、濮阳、清河等郡,冀州所领止长乐、勃海、武邑、章武、乐陵而已。〕

  河西王蒙逊复引兵伐凉,凉公歆将拒之,左长史张体顺固谏,乃止。蒙逊芟其秋稼而还。

  歆遣使来告袭位。冬,十月,以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胡三省注〗都督敦煌、酒泉、晋兴、建康、凉兴及歆父暠所置会稽、广夏,凡七郡。〕

  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逊,〔〖胡三省注〗姚称藩于乞伏,事见上年。〕蒙逊引兵迎之。艾叔父隽言于众曰:“秦王宽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为从河西王西迁!”众咸以为然,乃相与逐艾,推隽为主,复归于秦。秦王炽磐征隽为侍中、中书监、征南将军,赐爵陇西公,以左丞相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南安。〔〖胡三省注〗洮、罕,谓临洮、枹罕也。〕

  【译文】

  九月,甲寅(二十一日),北魏朝廷命令各州县征收租赋,每户交纳五十石,屯积在定州、相州、冀州三州。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再次率兵讨伐西凉,西凉公李歆准备出兵迎战,左长史张体顺坚决劝阻,李歆才停止行动。沮渠蒙逊收割了长成的庄稼,班师回国。

  李歆派人出使东晋,报告他继位。冬季,十月,东晋朝廷任命李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西秦秦州牧姚艾叛变,投降了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出兵迎接。姚艾的叔父姚隽对他的部众说:“秦王乞伏炽磐宽厚仁爱有雅量,我们可以安心留下来事奉他,为什么要跟随沮渠蒙逊西迁?”部众都认为有理,就联合起来驱逐了姚艾,推举姚隽为首领,又归附了西秦。西秦王乞伏炽磐委任姚隽为侍中、中书监、征南将军,赐封陇西公;又任命左丞相乞伏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守南安。

  【原文】


  刘义真年少,赐与左右无节,王脩每裁抑之。左右皆怨,谮脩于义真曰:〔〖按〗谮,光绪本作“讃”,从它本改。〕“王镇恶欲反,故沈田子杀之。脩杀田子,是亦欲反也。”义真信之,使左右刘乞等杀脩。脩既死,人情离骇,莫相统壹。义真悉召外军入长安,〔〖胡三省注〗外军,谓屯蒲阪以捍魏、屯渭北以捍夏之军也。〕闭门拒守。关中郡县悉降于夏。赫连璝夜袭长安,不克,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

  宋公裕闻之,使辅国将军蒯恩如长安,召义真东归;以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镇长安。〔〖胡三省注〗晋先置雍州于襄阳;此为北雍州。〕裕谓龄石曰:“卿至,可敕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然后可徐行。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河、洛。

  【译文】

  东晋雍州、东秦州二州刺史刘义真,年纪还小,随意赏赐左右侍从,没有节制。长史王脩常常限制他。于是,刘义真左右都怨恨王脩,在刘义真面前诬陷王脩说:“王镇恶打算叛变,所以沈田子杀了他。王脩杀死沈田子,这样也是打算造反呀。”刘义真信以为真,派亲信刘乞等杀死了王脩。王脩一死,人心惧怕离散,各自为政,无法统一。刘义真把驻防在外地的军队全部调入长安,关闭城门自守。关中的各个郡县全都投降了夏国。赫连璝在夜间突袭长安,不能攻克。夏王赫连勃勃进兵占据了咸阳,长安的砍柴的路被切断。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这种情况后,派辅国将军蒯恩前往长安,征召刘义真回到江南;任命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替刘义真镇守长安。刘裕对朱龄石说:“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刘义真轻装疾速前进。等出了潼关,才可以放慢脚步。如果关右确实难以驻守,你可以与刘义真一道回来。”随后,刘裕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黄河、洛水一带的军民,安定人心。

  【原文】


  十一月,龄石至长安。义真将士贪纵,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雍州别驾韦华奔夏,〔〖胡三省注〗韦华本姚氏臣也,裕用为雍州别驾。〕赫连璝帅众三万追义真。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追骑且至,何以待之!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义真不从。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晋兵大败,弘之、恩皆为王买德所禽。〔〖胡三省注〗买德先屯青泥,故二将为所邀而见禽。〕司马毛脩之与义真相失,亦为夏兵所禽。义真行在前,会日暮,夏兵不穷追,故得免;左右尽散,独逃草中。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胡三省注〗晋人多自称为身。〕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 〔〖胡三省注〗魏、晋之间,凡人子者称其父曰家公,人称之日尊公。〕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义真于背,单马而归。义真谓宏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译文】

  十一月,朱龄石抵达长安。刘义真手下的将士贪婪放纵,在长安周围大肆掠夺以后才准备返回江南。刘义真的车辆上,都装满了金银财宝、子女,然后两车并进,缓慢向东撤退。东晋雍州别驾韦华逃奔夏国。夏国大将赫连璝率领三万人追击刘义真。东晋建威将军傅弘之对刘义真说:“宋公让你疾速前进,而现在你带这么多辎重,一日走不出十里,敌人的骑兵马上就要追到,你该怎么办?应该放弃车辆,轻装前进,才有可能幸免。”刘义真没有听从。不久,夏国的大军追到,傅弘之、蒯恩在后面掩护,奋力拚战,连续几天不能休息。在青泥,东晋军大败,傅弘之、蒯恩都被王买德生擒。司马毛脩之与刘义真走散,也被夏军擒获。刘义真在最前面奔逃,正巧夜色降临,夏兵没有继续追赶,所以才幸免于难。刘义真的左右亲兵都被夏兵冲散,他一个人藏在草丛中。东晋中兵参军段宏,单枪匹马追踪找寻,一道呼叫刘义真。刘义真听出是他的声音,才跑出来,说:“你是不是段中兵?我在这里!这样走了,一路上咱们难保两全,你可割下我的头,带回南方,以断绝家父的盼望。”段宏哭着说:“我们要生死与共,下官不忍心那样做。”于是,段宏把刘义真绑在自己的背上,两人乘一匹马逃回。刘义真对段宏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由于少谋失算,然而大丈夫不经这次大难,怎么知道事情的艰难。”

  【原文】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时天寒,勃勃裸之,弘之叫骂而死。勃勃积人头为京观,〔〖按〗聚敌尸为高冢以庆功,是谓京观。〕号曰髑髅台。长安百姓逐朱龄石,龄石焚其宫殿,奔潼关。〔〖胡三省注〗义真既大掠长安而归,长安之人固仇视晋人矣。龄石奉宋公之命与义真俱归可也,痴坐长安以待逐,何欤?〕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以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候。

  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胡三省注〗曹公垒在潼关,曹操伐韩、马所筑也。骧,思将翻。〕龄石往从之。朱超石至蒲阪,闻龄石所在,亦往从之。赫连昌攻敬先垒,断其水道。众渴,不能战,城且陷。龄石谓超石曰:“弟兄俱死异城,使老亲何以为心!尔求间道亡归,我死此,无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谁不死,宁忍今日辞兄去乎!”遂与敬先及右军参军刘钦之皆被执,送长安,勃勃杀之;钦之弟秀之悲泣不欢燕者十年。钦之,穆之之从兄子也。

  【译文】

  夏王赫连勃勃打算让傅弘之归降,傅弘之宁死不屈。当时天正寒冷,赫连勃勃脱光了他的衣服,傅弘之叫骂不停而死。赫连勃勃把死人的头骨堆积成山,建为大坟,号称髑髅台。长安城的百姓驱逐朱龄石,朱龄石纵火焚烧了长安的宫殿,逃回潼关。赫连勃勃进入长安,大举犒赏将士。在庆功宴上,赫连勃勃举杯对王买德说:“你往日的预言,仅一年就应验了,可以说是预谋没有丝毫的失算。这一杯酒,不敬你敬谁?”然后,他任命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封爵为河阳侯。

  东晋龙骧将军王敬先驻守在曹公垒,朱龄石前往投奔。朱超石抵达蒲阪,得知朱龄石在曹公堡,也投奔到那里。夏国前将军赫连昌进攻王敬先的堡垒,切断堡中的水源,东晋士卒干渴乏力不能战斗,城池将被攻克时,朱龄石对朱超石说:“我们兄弟俩都死在异城他乡,父母亲会何等伤心!你快从小路逃走,我死在这里,也就没有遗恨了。”朱超石握着哥哥的手说:“人谁能不死,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与你辞别而去!”于是,兄弟二人与王敬先,以及右军参军刘钦之都被俘虏,押送到长安。赫连勃勃杀害了他们。刘钦之的弟弟刘秀之不胜悲哀,十年间不曾欢歌宴饮。刘钦之,是刘穆之的堂侄。

  【原文】


  宋公裕闻青泥败,未知义真存亡,怒甚,刻日北伐。〔〖胡三省注〗使裕能复北伐,则闻青泥之败,当投袂而起矣,何待刻日乎!英雄所为,固非常人所测识也。〕侍中谢晦谏以“士卒疲弊,请俟它年”,不从。〔〖胡三省注〗晦请俟他年,亦裕所谓识机变者也。郑鲜之之言则异于是。〕郑鲜之上表,以为:“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径往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且虏虽得志,不敢乘胜过陕者,犹慑服大威,为将来之虑故也。若造洛而返,虏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生边患。况大军远出,后患甚多。昔岁西征,刘钟狼狈;〔〖胡三省注〗谓十一年盗袭冶亭时也。〕去年北讨,广州倾覆。〔〖胡三省注〗谓徐道期陷广州也。〕既往之效,后来之鉴也。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役故也。江南士庶,引领颙颙以望殿下之返旆,闻更北出,不测浅深之谋,往还之期,臣恐返顾之忧更在腹心也。若虑西虏更为河、洛之患者,宜结好北虏;北虏亲则河南安,〔〖胡三省注〗北虏,魏也。〕河南安则济、泗静矣。”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降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以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刘遵考守蒲阪。〔〖胡三省注〗裕虽知德祖善守而用之,然人心已摇,宜其不能固也。为下德祖弃蒲阪张本。〕

  【译文】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晋军在青泥大败的消息,不知刘义真的生死边患,非常愤怒,即刻北伐。侍中谢晦劝阻刘裕,认为“如今士卒疲劳不堪,难以作战,请等来年再说。”刘裕没有采纳。郑鲜之上疏,认为“敌人如果听说殿下亲自出征,一定会齐心合力固守潼关。如果直接进攻潼关,恐怕也不易攻克。如果殿下在洛阳停留,那样就更没有必要亲征了。现在敌人虽然志得意满,士气正旺,但还不敢乘胜打过陕城,这是因为他们还畏服您的威名,为将来留一条退路。我们如果推进到洛阳后就班师回朝,敌人看破我们的实力,一定产生测度之心,可能会加深边疆危机。何况大军远征,后患很多。当年西征,刘钟狼狈不堪;去年北伐,广州一度陷落。以往的经验,是将来的借鉴。如今境内各州县发生水灾,饥馑频频发生,三吴地区盗匪遍地,攻克各县,都是因为苦于出征服役的缘故。江南的士大夫和老百姓,都伸长脖子盼望您的归来。忽然听说您又要北伐,都不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和大军班师的日期,我恐怕要在心腹之地发生异变成为后顾之忧。殿下如果担心西边的夏虏不断侵扰河洛地区,最好是与北方的魏国结盟。我们与魏国关系友好,黄河之南自然安定,黄河之南安定,济水、泗水流域也会平静了。”正巧,刘裕刚接到段宏的报告,得知刘义真已经幸免,刘裕才放弃北征的计划。只不过登上城楼向北眺望,都禁不住感慨流涕。于是,下令把刘义真贬降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任命段宏为宋台黄门郎,兼领太子右卫率。刘裕还任命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替刘遵考镇守蒲阪。

  【原文】


  夏王勃勃筑坛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西秦王炽磐东巡。十二月,徙上邽民五千余户于枹罕。〔〖胡三省注〗枹,音肤。〕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胡三省注〗《晋书·天文志》曰:箕四星,一曰天津,又曰天汉,经尾、箕之间,谓之汉津。太微,天子庭也,在北斗南。紫微十五星,在北斗北。〕八十余日而灭。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土问之曰:“今四海分裂,灾咎之应,果在何国?朕甚畏之。卿辈尽言,勿有所隐!”众推崔浩使对,浩曰:“夫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苟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篡汉,彗星出入,正与今同。〔〖胡三省注〗《汉书·天文志》曰:哀帝建平二年彗星出牵牛七十余日。传曰:彗者,所以除旧布新。牵牛,日、月、五星所从起,三正之始;彗而出之,改更之象也。其后卒有王莽篡国之祸。〕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远;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众无以易其言。

  宋公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胡三省注〗《晋书》‧帝纪》曰:初,简文帝见《谶》云:“晋祚尽昌明。”及孝武帝之在孕也,李太后梦神人,谓之曰:“汝生男,以昌明为字。”及产,东方始明,因以为名。简文后悟,乃流涕。又曰:《谶》云:“昌明之后有二帝。”裕乃使缢帝而立恭帝,以应二帝云。谶,楚谮翻。〕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鸩帝而立琅邪王德文。德文常在帝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韶之伺之经时,不得间。会德文有疾,出居于外。戊寅,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胡三省注〗年三十七。〕韶之,廙之曾孙也。〔〖胡三省注〗廙,王敦之从弟。廙,羊至翻,又逸职翻。〕裕因称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是岁,河西王蒙逊奉表称藩,拜凉州刺史。

  尚书右仆射袁湛卒。

  【译文】

  夏王赫连勃勃,在灞上建筑高台,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改年号为昌武。

  西秦王乞伏炽磐向东巡视;十二月,强行将上邽的百姓五千余户迁徙到枹罕。

  彗星从天津星穿出,进入太微星,经过北斗星,联结紫微星,八十多天以后,彗星消失。北魏国主拓跋嗣,再次征召名儒、术士,问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自为主。这次天上变异所暗示的灾祸,到底应在哪一国?我心中十分恐惧,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隐瞒。”众人都推举崔浩回答这个问题,崔浩说:“天灾异变的发生,通常照应地上人间的事变,如果人间的统治没有发生问题,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当年王莽将要篡夺汉位时,彗星出入的方向,正与今天相同。我们魏国,主尊臣卑,老百姓就没有不安分的想法。现在晋朝皇室日趋没落,危亡不远。彗星的出现,莫非预示刘裕将要篡夺皇位!”其他人都没有不同意见。

  东晋宋公刘裕,认为谶书上有句话:“昌明之后,有第二个皇帝。”于是,派中书侍郎王韶之,与晋安帝左右亲信密谋毒死安帝司马德宗,另立琅邪王司马德文。司马德文常在司马德宗身边,饮食睡眠,都不曾暂时离开。王韶之窥伺多时,没有机会下手。正巧,司马德文患病,出宫休养。戊寅(十七日),王韶之用衣裳拧成绳索,在东堂勒死司马德宗。王韶之,是王廙的曾孙。刘裕于是声称奉司马德宗的遗诏,拥立司马德文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本年,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向东晋呈上奏章,自称藩属。东晋朝廷任命他为凉州刺史。

  东晋尚书右仆射袁湛去世。

  【原文】


  ◎ 晋恭皇帝

  〔〖胡三省注〗讳德文,字德文,安帝母弟也。《谥法》:“尊贤贵义”、“敬事供上”、“尊贤敬让”、“爱民长弟”、“执礼御宾”、“芘亲之阙”皆曰恭。长弟,谓顺长接弟;御宾,迎待宾也。〕

  晋恭皇帝 元熙元年(己未 公元419年)

  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立琅邪王纪褚氏为皇后;后,裒之曾孙也。〔〖胡三省注〗褚裒,崇德太后之父。裒,蒲侯翻。〕

  魏主嗣畋于犊渚。〔〖胡三省注〗据《北史》,犊渚,在柞山,西临河。〕

  甲午,征宋公裕入朝,进爵为王。裕辞。

  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译文】

  ◎ 晋恭帝

  晋恭帝 元熙元年(己未 公元419年)

  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东晋改年号元熙。

  东晋朝廷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褚皇后是褚裒的曾孙女。

  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犊渚狩猎。

  甲午(初三),东晋恭帝司马德文召宋公刘裕回朝,入宫晋见。司马德文封他为宋王,刘裕谢绝。

  癸卯(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原文】


  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敕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夏将叱奴侯提帅步骑二万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军归彭城。二月,宋公裕以德祖为荥阳太守,戍虎牢。〔〖胡三省注〗宋白曰:虎牢,古东虢国,春秋为郑之制邑,汉为成皋县。穆天子传: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禽之以献,命畜之东虢,号曰虎牢。后为成皋县,北临黄河。后汉为成皋关,后魏为东中郎将府,唐为汜水县。〕

  夏主勃勃征隐土京兆韦祖思。祖思既至,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我以国士征汝,汝乃以非类遇我,汝昔不拜姚兴,今何独拜我?我在,汝犹不以我为帝王;我死,汝曹弄笔,当置我于何地邪!遂杀之。〔〖胡三省注〗勃勃之杀祖思,虐矣。然祖思之恭惧过甚,勃勃以为薄己而杀之,则勃勃为有见,而祖思为无所守也。〕

  【译文】

  庚申(二十九日),东晋朝廷在休平陵安葬晋安帝司马德宗。

  东晋恭帝司马德文,诏命刘道怜为司空,镇守京口。

  夏国将领叱奴侯提率领步、骑兵二万人,进攻毛德祖据守的蒲阪。毛德祖没有能力抵抗,撤退。全军退回彭城。二月,宋公刘裕任命毛德祖为荥阳太守,驻守虎牢。

  夏主赫连勃勃征召隐士、京兆人韦祖思。韦祖思来到长安,过于谦卑恐惧,赫连勃勃大怒道:“我把你当成国家的高士,征召来京,你却把我当作异族来对待。你当年不向姚兴叩头,今天为什么偏偏来拜见我?我活着的时候,你就不把我当作帝王;我死后,你们这些人舞文弄墨,还不知把我作践到何种地步!”于是,杀掉了韦祖思。

  【原文】


  群臣请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然晋人僻远,终不能为吾患。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裁百余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诸卿适未见此耳。”皆曰:“非所及也。”〔〖胡三省注〗使勃勃常在,犹云可也;勃勃死,则统万为魏有。古人所以贻厥子孙者,固有道也。〕乃于长安置南台,以赫连璝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勃勃还统万,大赦,改元真兴。

  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群臣迕视者凿其目,〔〖胡三省注〗《索隐》曰:迕者,逆也。〕笑者决其脣,谏者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初,司马楚之奉其父荣期之丧归建康,〔〖胡三省注〗荣期死见一百一十四卷安帝义熙二年。〕会宋公裕诛剪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蛮中。及从祖休之自江陵奔秦,〔〖胡三省注〗休之,宣帝弟魏中郎进之六世孙,楚之,宣帝弟太常馗之八世孙,故休之于楚之为从祖。休之奔秦见上卷义熙十一年。〕楚之亡之汝、颍间,聚众以谋复仇。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下士,有众万余,屯据长社。裕使刺客沐谦往刺之,〔〖胡三省注〗沐,姓也。《风俗通》:汉有东平太守沐宠,蜀本作‘沭’,音述,非也。〕楚之待谦甚厚。谦欲发,未得间,乃夜称疾,知楚之必往问疾,因欲刺之。楚之果自赍汤药往视疾,情意勤笃,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愿勿轻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

  【译文】

  夏国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请求把都城迁到长安。赫连勃勃说:“我怎会不知道长安是历代帝王之都,土地肥沃,地势险固!然而,晋人鞭长莫及,终究不会与我们为敌。魏国的风俗人情与我们大略相同,疆域相连,从统万到魏国边境只有一百余里,我在长安,统万一定危险。我留在统万,魏军绝不敢渡过黄河西上。你们各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文武百官都说:“我们是望尘莫及的。”于是,在长安设置南台,任命赫连璝为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赫连勃勃回到统万,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真兴”。

  赫连勃勃生性骄躁暴虐,视百姓如草芥。常常登上城楼,旁边放置弓剑,每每心中不快,就亲自杀人泄愤。群臣中如有斜眼看他的,就会被挖去眼睛。如有胆敢随便发笑的,用刀豁开他的嘴唇;有进言劝阻的,先割掉舌头,再斩下头颅。

  当初,东晋益州刺史司马荣期被叛将暗杀,他的儿子司马楚之,送灵柩回建康安葬。而宋公刘裕正在着手斩除晋室皇族司马氏中有才士、有名望的人,司马楚之的叔父司马宣期、哥哥司马贞之都被处死。于是司马楚之流亡至竟陵蛮人中躲藏。后来,他的堂祖父司马休之从江陵投奔后秦,司马楚之又逃亡到汝水、颍水流域,集结部众准备复仇。司马楚之年青有为,有英雄气概,能够放下架子,礼遇士人。他拥有一万多人的军队,屯驻在长社。刘裕派刺客沐谦去暗杀他,司马楚之对沐谦礼貌周到,格外重视。沐谦打算下手,总没有机会,于是他在一个夜晚声称有病,知道司马楚之一定会赶来探望,想要借机刺杀他。司马楚之果然端着汤药亲自赶来,问候病情,情意真挚诚恳,沐谦不忍动手,于是从席下拿出匕首,把实情一一报告给司马楚之,说:“刘裕对于将军,深为忌恨,希望你不要轻率跟人亲近,借以保全自己。”于是投效司马楚之,担任司马楚之的贴身卫士。

  【原文】


  王镇恶之死也,沈田子杀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于彭城,裕以为相国行参军。〔〖胡三省注〗晋制:诸公府置诸曹参军,又有正参军、行参军、长兼行参军等员。〕康求还洛阳视母;会长安不守,康纠合关中徙民,得百许人,驱帅侨户七百余家,共保金墉城。〔〖胡三省注〗帅,读曰率;下同。〕时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马文荣者,帅乞活千余户屯金墉城南;〔〖胡三省注〗惠帝时,并州饥荒,其吏民随东燕王腾东下,号曰‘乞活’。是后流徙逐粮者亦曰乞活。〕又有司马道恭,自东垣帅三千人屯城西,〔〖胡三省注〗按魏收《地形志》,洛州新安郡有东垣县。注云:二汉、晋属河东;后属按:此下当有佚文)。参考汉晋志,河东郡有垣县,无东垣。孝武太元十一年,冯该击斩苻丕于东垣,此时已有东垣之名。宋白曰:宋武入洛,更置东垣、西垣二县。《新唐书·地理志》:河南府新安县,高祖武德初析置东垣县。则知东垣在新安界。〕司马顺明帅五千人屯陵云台,司马楚之屯柏谷坞。魏河内镇将于栗磾游骑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坚守六旬。裕以康为河东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胡三省注〗详考上文,未知平等为何人。〕康劝课农桑,百姓甚亲赖之。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及平阳太守薛辩皆降于魏,魏以辩为河东太守以拒夏人。

  夏,四月,秦征西将军孔子帅骑五千讨吐谷浑觅地于弱水南,〔〖胡三省注〗孔子,亦乞伏氏。《禹贡》: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地志云:弱水出删丹县,亦谓之张掖河。合黎在酒泉会水县东北。流沙,张掖居延县东北之居延泽是也。会氏曰:弱水出穷谷。〕大破之,觅地帅其众六千降于夏,拜弱水护军。

  庚辰,魏主嗣有事于东庙,〔〖胡三省注〗古制,左祖,右社。魏建宗庙于平城宫之东,,因曰东庙。杜佑曰:明元永兴四年,立太祖道武庙于白登山,岁一祭,无常月;又于白登西太祖旧游之处立昭成、献明、太祖庙,常以九月、十月之交亲祀焉。则东庙者,白登山庙也;以山西又有庙,故以此为东庙。〕助祭者数百国;辛巳,南巡至雁门。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观渔于灅水。己亥,还平城。

  【译文】

  王镇恶被杀以后,沈田子又杀死了王氏兄弟七人,只有王镇恶的弟弟王康逃走,才得以幸免。王康来到彭城投奔宋公刘裕,刘裕任命他为相国行参军。王康请求回洛阳探望老母,正巧长安失守,王康纠集关中流亡的逃民,共百多人,又裹胁客居洛阳的外郡人七百多户,共同保卫金墉城。当时晋朝宗室的人,大多数都在河南流亡。其中有个叫司马文荣的人,率领流民一千多户屯驻在金墉城南;还有司马道恭,从东垣东下,率领三千多人屯驻在金墉城西;司马顺明,率领五千人屯驻在陵云台;司马楚之则驻防在柏谷坞。北魏河内守将于栗磾的游击骑兵,在芒山上逗留,等待时机。各方面敌人交相逼近金墉城下,王康坚守孤城达六十天。刘裕任命王康为河东太守,派兵赶赴救援,敌人才被驱散逃走。王康劝百姓耕种土地,植桑养蚕,当地百姓都非常信赖他。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以及平阳太守薛辩都投降了北魏。北魏朝廷任命薛辩为河东太守,抵拒夏国军队的进攻。

  夏季,四月,西秦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率领骑兵五千人,在弱水之南进攻吐谷浑国酋长觅地,大破吐谷浑军队,觅地率领他的部众六千人归降了西秦,被西秦委任为弱水护军。

  庚辰(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白登山东皇家祖庙祭祀祖先,前来陪祭的有几百个部落酋长。辛巳(二十二日),拓跋嗣向南巡视,抵达雁门。五月,庚寅朔(初一),拓跋嗣在水观看捕鱼;己亥(初十),返回平城。

  【原文】


  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胡三省注〗谓李氏、沮渠、乞伏也。〕势不支久。兼并之本,在于务农;怀远之略,莫如宽简。今入岁已来,阴阳失序,风雨乖和;是宜减膳撤悬,〔〖胡三省注〗古者,天子膳用六牲,具马、牛、羊、犬、豕、鸡。诸侯膳用三牲。悬,乐悬也,天子宫悬,诸侯轩悬。大荒,大札,天地有烖,国有大故,则灭膳彻乐。《谷梁传》曰:五谷不升为天饥。一谷不升谓之嗛,二谷不升谓之饥,三谷不升谓之馑,四谷不升谓之康,五谷不升谓之大侵。大侵之礼,君食不兼味,台榭不涂,弛侯廷道不除,百官布而不祭,鬼神祷而不祀。《白虎通》曰:一谷不升彻鹑、鷃,二谷不升彻凫、鴈,三谷不升彻雉、兔,四谷不升损囿兽,五谷不升不备三牲。〕侧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轨,得失昭然。〔〖胡三省注〗周文王兴于岐周,地方百里。秦二世承始皇之后,奄有四海,卒以灭亡。〕太祖以神圣之姿,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开西域。〔〖胡三省注〗李暠庙号太祖。为西夏所推,事见一百一十二卷安帝隆安四年;取酒泉,见五年;开西域,亦见四年。〕殿下不能奉承遗志,混壹凉土,侔踪张后,〔〖胡三省注〗张后,谓张轨其子若孙也。〕将何以下见先王乎!沮渠蒙逊,胡夷之杰,内修政事,外礼英贤,攻战之际,身先士卒,百姓怀之,乐为之用。臣谓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逊,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歆览之,不悦。

  【译文】

  西凉公李歆用刑过于严厉,又喜欢大造宫殿,从事中郎张显上疏劝告说:“凉州疆土被一分为三,势必不会长久维持这种局面。军事兼并的根本,在于发展农耕;怀柔远方部族的方法,莫过于统治宽大,刑罚简单。今年新年以来,阴阳失序,风雨失调,正应该减少膳食,撤除乐器,谨身修道。而如今,刑罚繁重,法规严峻,又大兴土木,不停地修造,这样不能使国家兴隆。当年,周文王只依据一百多里的土地,兴起帝王大业;秦二世虽然拥有四海之广,却被消灭。前车之鉴,成功失败,非常明显。太祖以神圣的英姿,受到西夏百姓的拥戴,东取酒泉,西开西域之道。殿下不能继承太祖遗志,统一凉州疆土,与张轨相媲美,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王呢!沮渠蒙逊是胡族中的一代英杰,他对内政治修明,对外礼遇贤才。每遇战事,都能身同士卒,老百姓对他深为敬服,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我认为,殿下不仅不能削平沮渠蒙逊,还恐怕沮渠蒙逊图谋我们的疆土。”李歆看过奏章,非常不高兴。

  【原文】


  主簿汜称上疏谏曰:〔〖胡三省注〗汜,音凡。〕“天之子爱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灾异以戒告之,改者虽危必昌,不改者虽安必亡。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谦德堂陷;〔〖胡三省注〗张骏据河西,起谦光殿于姑臧。自谓专制一方,而事晋不改臣节,虽谦而光也。李暠得敦煌,亦称藩于晋,起谦德堂,其志犹张氏也。〕八月,效穀地裂;二年元日,昏雾四塞;四月,日赤无光,二旬乃复;十一月,狐上南门;今兹春、夏,地频五震;六月,陨星于建康。臣虽学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请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闻见,不复能远论书传之事也。乃者咸安之初,西平地裂,狐入谦光殿前;俄而秦师奄至,都城不守。〔〖胡三省注〗咸安,简文帝年号。凉土以姑臧为都城。孝武太元元年,秦入姑臧,盖地裂、狐入在戌安之初,而其应在太元之初也。〕梁熙既为凉州,不抚百姓,专为聚敛,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崩,陨石于闲豫堂;明年为吕光所杀。〔〖胡三省注〗太元元年,秦主坚建元之十二年也。坚以梁熙镇凉州。建元十九年,坚败于淮南,晋太元之八年也。明年,吕光杀梁熙。〕段业称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余所;既而先王龙兴于瓜州,〔〖胡三省注〗瓜州,敦煌郡也。考之晋志,张氏置沙州于敦煌,未尝置瓜州。又考之唐志,沙洲放煌郡,本瓜州,武德五年曰西沙州,贞观七年曰沙州。瓜州晋志,张氏置沙州于敦煌,未尝置瓜州。又考之唐志,沙洲敦煌郡,本瓜州,武德五年曰西沙州,贞观七年曰沙州。瓜州晋昌郡,武德五年析沙州之常乐置。盖李暠兴于敦煌,自称秦、凉二州牧,其后迁于酒泉,以敦煌为瓜州;至唐复以敦煌为沙州,以晋昌为瓜州,直瓜州分为二州矣。〕蒙逊篡弑于张掖。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效穀,先王鸿渐之地;〔〖胡三省注〗暠自效谷令得敦煌,遂有七郡,故云然。易所谓鸿渐者,鸿,水鸟也,自水而渐于干,又渐于盘,又渐于陆,又渐于木:自下而进,渐升而上也。〕谦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凶之征也。日者,太阳之精,中国之象;赤而无光,中国将衰。谚曰:‘野兽入家,主人将去。’狐上南门,亦变异之大者也。今蛮夷益盛,中国益微。愿殿下亟罢宫室之役,止游畋之娱,延礼英俊,爱养百姓,以应天变,防未然。”歆不从。

  【译文】

  西凉主簿汜称也上疏劝告说:“上天把人主当作儿子来爱护,百般殷勤周到。所以政治不清明,上天就要降下灾异警告人主。凡是能够改正的人主,国家眼下虽危,最终还会昌盛起来;不能改正的人主,现在统治安定,最后难免灭亡。嘉兴元年,三月,癸卯(疑误),敦煌谦德堂塌陷;八月,效穀发生地裂。二年,正月初一,天降大雾,四处弥漫;四月,太阳赤红,黯淡无光,二十天以后才恢复原状;十一月,狐狸跳上南门城楼。今年春、夏两季,地震频发,连续发生五次;六月,又有陨星坠落在建康。我的学问虽然不能考证古书,年龄却已有五十九岁,请允许我为殿下大略陈述一下耳闻目睹的灾变,不再引证史书记载的事情。记得在咸安初年,西平发生地裂,狐狸窜进谦光殿的前面。不久,秦国大军突然兵临城下,都城失守。梁熙既为凉州刺史,不安抚百姓,只知搜刮贪污。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突然崩塌,陨石落到闲豫堂。第二年,梁熙被吕光诛杀。段业在此地称王的时候,三年之中,发生了五十多次地震。不久,先王在瓜州兴起,沮渠蒙逊也在张掖杀主篡位。这些都是眼前现成的事例,殿下知道得十分清楚。效穀,是先王发祥之地;谦德堂是继承王位的宝殿。根本之地发生崩塌陷裂,是非常凶险的征兆。太阳,是阳气的精华,中国的象征;太阳红而无光,预示中国将要衰微。俗谚说:‘野兽闯进家门,主人就要逃奔。’狐狸窜上南门,也是大的变异。如今夷族更加强盛,中原汉族统治更加衰落。希望殿下赶快停止兴建宫室,停止出游狩猎娱乐,延请并礼遇英才俊杰,爱护并用心休养百姓,以应答上天的警告,防范于未然。”李歆没有听从。

  【原文】


  秋,七月,宋公裕始受进爵之命。八月,移镇寿阳,以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胡三省注〗曹魏文帝置度支尚书,掌军国支计;晋因之。〕

  辛未,魏主嗣东巡;甲申,还平城。

  九月,宋王裕自解扬州牧。

  秦左卫将军匹达等将兵讨彭利和于漒川,大破之,利和单骑奔仇池;获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户于枹罕,漒川羌三万余户皆安堵如故。冬,十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漒川。

  【译文】

  秋季,七月,东晋宋公刘裕接受了晋封为宋王的诏命。八月,从彭城移驻寿阳,任命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守彭城。

  辛未(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甲申(二十六日),返回平城。

  九月,东晋宋王刘裕主动辞去扬州牧一职。

  西秦左卫将军乞伏匹达率军讨伐彭利和据守的漒川,大破彭利和军,彭利和单枪匹马逃奔仇池。乞伏匹达俘虏了他的妻子。把羌族豪民三千户强行迁到枹罕。漒川羌族三万多户百姓仍然像过去一样安居乐业。冬季,十月,西秦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守漒川。

  【原文】


  宋王裕以河南萧条,乙酉,徙司州刺史义真为扬州刺史,镇石头,萧太纪谓裕曰:“道怜汝布衣兄弟,宜用为扬州。”裕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胡三省注〗裕,小字寄奴。道怜,萧太妃所生也。〕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太妃曰:“道怜年出五十,岂不如汝十岁儿邪?”裕曰:“义真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胡三省注〗听望,犹言观听也。〕太妃乃无言。道怜性愚鄙而贪纵,故裕不肯用。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癸亥,魏主嗣西巡至云中,从君子津西渡河,大猎于薛林山。〔〖胡三省注〗按魏书帝纪:薛林山在屋窦城西。〕

  辛卯,宋王裕加殊礼,进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

  【译文】

  东晋宋王刘裕鉴于河南人稀荒凉,乙酉(二十八日),召回司州刺史刘义真,改任扬州刺史,镇守石头。萧太妃对刘裕说:“刘道怜是你从小患难与共的兄弟,应该让他担任扬州刺史。”刘裕说:“我对于道怜,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扬州是京师重地,国家的根本,事务繁多,恐怕不是道怜所能胜任的。”萧太妃说:“刘道怜已经年过五十,难道还不如你那十几岁的小儿吗?”刘裕说:“刘义真虽然名为刺史,但事无大小,都由我亲自决定。道怜年长,不亲自处理事务,有损于声望名位。”萧太妃才无言以对。刘道怜生性愚蠢卑鄙,贪婪放纵,所以刘裕不肯任用他。

  十一月,丁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十二月,癸亥(初七),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然后从君子津向西渡过黄河,在薛林山大举狩猎。

  辛卯(疑误),东晋宋王刘裕被朝廷加授特殊礼仪,进封萧太妃为太后,称世子刘义符为太子。



  --- 附表 ---

  ◎ 南朝帝王世系表

  国号  帝王       年号    公元     本书卷次

      武帝(刘裕)   永初(3)  420~422   卷119
      少帝(刘义符)  景平(2)  423~424   卷119
      文帝(刘义隆)  元嘉(30) 424~453   卷120~127
      刘劬       太初(1)  453      卷127

  

      孝武帝(刘骏)  孝建(3)  454~456   卷128~129
                大明(8)  457~464
      前废帝(刘子业) 永光(1)  465
                景和(1)  465      卷130
      明帝(刘彧)   泰始(7)  465~471   卷130~133
                泰豫(1)  472
      后废帝(刘昱)  元徽(5)  473~477   卷133
      顺帝(刘隼)   升明(3)  477~479   卷134

  

      太祖(萧道成)  建元(4)  479~482   卷135
      武帝(萧赜)   永明(11) 483~493   卷135~138
      郁林王(萧昭业) 隆昌(1)  494      卷139
      海陵王(萧昭文) 延兴(1)  494      卷139

  

      明帝(萧鸾)   建武(5)  494~498   卷139~141
                永泰(1)  498
      东昏侯(萧宝卷) 永元(3)  499~501   卷142~143
      和帝(萧宝融)  中兴(2)  501~502   卷144
      武帝(萧衍)   天监(18) 502~519
                普通(8)  520~527
               大通(3)  527~529
               中大通(6) 529~534   卷145~162
               陈大同(12)535~546
               中大同(2) 546~547
               太清(3)  547~549
      简文帝(萧纲)  大宝(2)  550~551   卷163~164
      豫章王(萧栋)  天正(1)  551      卷164
      简文帝(萧纲)  承圣(4)  552~555   卷165
      元帝(萧绎)   天成(1)  555      卷165
      敬帝(萧方智)  绍泰(2)  555~556   卷166
                太平(2)  556~557
      永嘉王(萧庄)  天启(2)  557~558   卷166
      武帝(陈霸先)  永定(3)  557~559   卷167

  

      文帝(陈茜)   天嘉(7)  560~566   卷168~169
                天康(1)  566
      废帝(陈伯宗)  光大(2)  567~568   卷170
      宣帝(陈顼)   太建(14) 569~582   卷170~175
      后主(陈叔宝)  至德(4)  583~586   卷175~176
                祯明(3)  587~589


 

〔共294卷〕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上一卷 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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