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十二
浙东生
浙东生房某,客于陕<1>,教授生徒。尝以胆力自诩<2>。一夜,裸卧,忽有毛物从空堕下,击胸有声;觉大如犬,气咻咻然,四足挠动。大惧,欲起;物以两足扑倒之,恐极而死。经一时许,觉有人以尖物穿鼻,大嚏<3>,乃苏。见室中灯火荧荧,床边坐一美人,笑曰:“好男子!胆气固如此耶!”生知为狐,益惧。女渐与戏。胆始放,遂共狎昵。积半年,如琴瑟之好。一日,女卧床头,生潜以猎网蒙之。女醒,不敢动,但哀乞。生笑不前。女忽化白气,从床下出,恚曰<4>:“终非好相识!可送我去。”以手曳之<5>,身不觉自行。出门,凌空翕飞<6>。食顷,女释手,生晕然坠落。适世家园中有虎阱<7>,揉木为圈,结绳作网,以覆其口。生坠网上,网为之侧<8>;以腹受网<9>,身半倒悬。下视,虎蹲阱中,仰见卧人,跃上,近不盈尺,心胆俱碎。园丁来饲虎,见而怪之。挟上,已死;移时,渐苏,备言其故。其地乃浙界,离家止四百余里矣。主人赠以赀遣归。归告人:“虽得两次死,然非狐则贫不能归也。”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陕:今陕西地区。
<2>自诩[xǔ 许]:自夸。
<3>嚏[tì 替]:打喷嚏。
<4>恚[huì 会]:愤怒。
<5>曳:拖引。
<6>翕飞:言二人一块飞行空中。翕[xī 夕]:合也。
<7>虎阱:捕捉老虎的陷阱。
<8>侧:倾斜。
<9>以腹受网:指趴卧在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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